第14章

  “是我不对,在这里给颜姑娘赔不是,我这不是给你从映月梨花扇来的吗?”
  “呵。”
  颜宁不理她,翠珠自己尴尬不已,从怀里掏出扇子,放在桌上,小心的打量着她。
  颜宁在看到那把扇子时,委屈难过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不敢伸手去碰,“昌乐对这把扇子做了什么?”
  翠珠笑了:“这把扇子不是掉在地上,不小心被公主踩了两脚吗?自是回去听了顾大人的话,清洗干净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颜宁死死的抓着扇子,可上面的颜色尽失,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的图案。
  “哎呀,公主踩了两脚很是过意不去,自是让人清洗干净了,不过是听了顾大人的话,用天门冬制作的药水泡了一夜。”
  腥甜涌上喉头,颜宁脸上血色尽失,天门冬,那是用来漂白衣服的漂白剂!
  翠珠看着颜宁的模样,心中满是得意:“是吧,颜姑娘,现在这扇子干净多了。”
  颜宁笑的癫狂,这扇子是他爹亲手做的,她娘亲是苏州人,当年明月,一树梨花,倾城容颜,缓缓转身,嫣然一笑,彻底迷了他爹的眼,从此一眼万年。
  这扇子是画的自己的父亲母亲初见,所以叫映月梨花扇,是他爹用战场上杀敌的那双手,用笔墨丹青,练了几百遍,勾勒出来的,是她娘前生前最爱的东西,比起那些金银珠宝,珍珠玛瑙,情分才是最让人珍惜的。
  他爹亲自画的画,梨花树下,娘亲回眸的笑颜,母亲亲手提下的诗句,映月梨花扇,如今只剩下一团白绢。
  颜宁看着一脸得意的翠珠,恨不得把她和昌乐直接撕碎,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但她偏不。
  颜宁嘴角微勾,一笑倾城,“昌乐这么费心给我送份大礼,我怎么也得不能让她如意啊,不过现在她不在这,那你就先受着吧!”
  翠珠被她笑得发毛:“你想做什么?”
  颜宁没答话,看向她的身后,谢语儿端着茶进来,“小姐,都准备好了。”
  “那就给贵客奉上吧!”
  谢语儿缓缓一笑,慢悠悠的到了一盏茶,翠珠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茶是陈茶不说,茶底好几只虫子正在遨游,她白着脸害怕道:“你们招待客人就是这样招待的?”
  “什么人配什么茶,向你这种心又黑又烂的人,喝这种也不算委屈了你。”
  翠珠恐惧的看着她们,转身就想跑,颜宁慢悠悠的拿过茶盏,“碰”的一声响起,是院门被锁上的声音。
  就那么几秒钟,谢语儿居然已经翻墙出了别院,把翠珠直接锁在院子里。
  “你们...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救命啊!!!”翠珠看着又翻进来的谢语儿,声音叫的凄厉,她整个人都趴在门上,拼了命的挣扎。
  颜宁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冷嘲一声:“昌乐身边的人,果真和以前一样,没半分出息!”
  谢语儿拿过茶壶,对着一脸惊恐的翠珠笑道:“也没想对你怎么样,你若是想出这个们,就喝了这壶茶,若是不想,那就自己困在这里吧,我家小姐也不想要你的命,怕脏了这沧笙踏歌!”
  “我不喝,我不喝,你走开,我要回去告诉公主,要她治你们的罪!”说着说着,翠珠没了声音,茶水从嘴里流了出来,呛的她眼睛通红,
  “自己喝,还是要我灌?”
  翠珠惧怕的看着她们,心里满是怨恨,“我自己喝...”
  翠珠喝的很快,她是一刻钟也不想再留在这里,等到院门再次关闭,谢语儿才发现颜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脸面了。
  “小姐,想哭就哭出声了吧!”
  “语儿,我再也没有娘亲送我的东西了。”颜宁这才卸掉铠甲,任由眼泪蔓延,嚎啕大哭。
  “不是你的错,小姐,她砸酒馆之时,您已经够忍气吞声了,我只是觉得小姐打的那一巴掌太轻了。”
  第28章 银枪白马
  映月梨花扇被毁,颜宁悲痛欲绝,自那日起,彻底病了,每日都是苦涩至极的汤药,整个人瘦的脱了相。
  沧笙踏歌是个极其安静的院落,日光穿过葡萄花架,落下散乱的碎影,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春意盎然,她不由得想起来走走。
  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她眉头紧锁:“语儿,这是怎么回事?”
  谢语儿用手探了探颜宁的额头,终于退了烧,放下心,有些为难的开口:“小姐,今个是昌乐大婚。”她特意没提顾北堂,就是怕颜宁难过。
  颜宁心中痛到麻木,面上波澜未起:“替我梳妆吧!”
  谢语儿一惊,“小姐,你要去哪?”
  “爹虽然不认我,但我的红缨枪还留在统领府,我想回去看看。”
  谢语儿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叹了一口气:“小姐,今个搭什么衣服?”
  “金钗挽鬓,红衣流云。”
  “小姐,不管你去做什么,语儿永远陪着你。”
  颜宁把她拉到自己的床边:“语儿,我很多次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心疼的窒息,我以为他是心中有我的,原来只是他向上爬的梯子。”
  谢语儿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半个月以来,颜宁始终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不曾吐露半句,她没问小姐恨不恨顾北堂,若是自己怕也是恨不得杀了这个负心汉!
  “我因不是处子之身,始终对他心中有愧,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不曾后悔过,我接受不了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何况那人还是昌乐,所以自愿和离让位,可他们二人竟逼我至此!”
  “小姐....”
  “语儿,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无非娘亲留下的三件遗物,凤凰花灯,被歹人毁了;映月梨花扇,被昌乐和顾北堂毁了;同心如意玉佩,我送给了顾北堂,总得取回来。”
  颜宁声音满是沙哑,带着死寂,她笑得凄凉:“他与我和离,我只是怨他,怨他不忠,怨他那么爱功名利禄,怨他戏弄我一片真心,可他为了讨好昌乐,毁了映月梨花扇之时,这怨变成了恨!”
  谢语儿抱住颜宁,豆大的眼泪砸下,她再怎么心疼,也终究体会不到颜宁的苦楚。
  “小姐,你怎么不告诉莫小王爷拿来的那把扇子是假的,有他帮您也是好的。”
  颜宁摇了摇头,“他是一片好意,他两位哥哥想尽办法庇佑他不受风雨,我怎可因一己之私,拉他再淌这趟浑水。”
  “可小姐,那把扇子,那把扇子....”谢语儿没再说下去,外界都传颜宁是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女子,何其尊贵?可谁又知道,颜宁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罢了,过去这么多年了,留下吧!总得有个物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
  ——
  “老爷,您对小姐会不会太狠心了些?”外面锣鼓震天,他也听到了,不免更心疼起颜宁来。
  颜玉衡良久没有口,昏暗的光线打在脸上,神情晦涩不明,可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悲痛之色。
  “老爷,今个顾北堂和昌乐公主大婚,您看,要不去把小姐接回来?”
  颜玉衡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发出,若是颜宁在这的话,就会发现,一向英姿勃发的大统领,鬓间居然增生了那么多的白发。
  “老爷,不是我说,您这几天在朝堂之上,针对新科状元的事情,已经让圣上起疑了。”
  “我看不得宁儿委屈,我真想一剑斩了他。”
  “可老爷,你的威望您是明白的,您带头针对新科状元,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下意识排挤他,他不好过,看在圣上眼中,就成了钉子,太冒失了。”
  “王福,这些年,我不曾愧对任何一人,唯独愧对宁儿,他年幼失母,我远在边疆,错过了他的成长,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是否受了委屈,我一概不知...”
  “我是这天下的守护神,镇守边疆,庇佑百姓,可我也是一个父亲啊!这些年,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不敢有任何私欲,唯恐愧对百姓,愧对颜家,愧对圣上。可现如今我想回护一下宁儿,都成了别有用心!”
  王福红了眼眶,“老爷,我明白了!”
  颜玉衡叹了一口气:“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了,圣上把昌乐公主嫁于顾北堂,这是摆明了要重用,而且他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老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这身老骨头,南征北战算算也有二十六年了,退了吧,让圣上放心,也给我朝武官多些历练机会。”
  “老爷,放得下吗?”
  颜玉衡笑了笑,这个笑容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像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年少意气风发的自己,披银甲,戴星辰,身下烈马仰天长啸,手中银枪横扫四方!
  “以前我一直觉得,武将战死沙场这一生才算得圆满,才是最高的荣耀,可我不是自己,我已然亏欠夫人,现如今只想带着宁儿去江南,远离京中的是非,也离开朝堂这个大染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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