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第81节

  符霄没走,他舍不得。
  他望着那片漆黑的街,又多坐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给他自己的,给他自己反思。
  口袋里的烟抽到最后一根,脚边落满了烟蒂。
  他给自己的机会也结束了。
  就像之前他自己说的那样,人生不能总执拗于一个阶段。
  栀子花会再开,以后日子还长。
  池黎站在三楼窗边,隔着白色窗帘看见他从花池子边上起来,然后走到路边叫了出租车,上车走了,全程都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池黎心里咯噔一顿。
  那是她来伦敦的第一个春天,在万事万物都要迎来复苏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那是池黎最后一次见符霄,那个背影,那种落寞的神情。
  后来池黎果不其然拿到了那个奖,国际油画组的银奖,在六月。
  她导师很高兴,反反复复地夸奖她是天才型选手,又特意给她办了个party,自己还特意学了几句中文的祝福语说给她听。
  池黎只是笑笑。
  那是她开启职业生涯的路上拿到的第一个奖杯,在她来伦敦的第一个春天,只不过后来每当她拿起那座奖杯时,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她跟符霄的那一段。
  那段他们热恋的过往。
  那段酸涩痛苦的分手经历。
  人不能总被过去绊住,池黎也从不念旧。
  她认认真真地把那个奖杯擦拭干净,然后锁进了柜子里。
  第57章 破窗57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chapter57
  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池黎顺利从学校毕业,又一路上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奖,眼看着名为她的那颗新星在圈子里闪闪升起时,她又好像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跑去了伦敦一家不怎么起眼的文企里做了一年多的插画师。
  当时跟她一起的还有曲雅凌这个神人,因为她们同时在一次party中和william打赌打输了,而那个赌注就是去后者他家的公司里老老实实上一周的班。
  她们愿赌服输,给william笑掉了大牙。
  曲雅凌按照提前说好的,去了一周也就彻底歇菜,而池黎这个“关系户”却在那足足做了一年多,搞得william还得每个月按时给她发工资。
  但他当然愿意花这笔钱,愿意的不得了,毕竟弄了个圈子里有名的活招牌摆在这,没谁不高兴。
  生活是用来体验的,又不是早已经被人规划好的墨线。池黎窝身在那家不算太大的公司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和谐包容的同事关系,还有一个是她朋友的上司,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许是那份长久漂泊在外的孤独感难以充实她的心。
  于是在一个普通的凌晨,她从对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睁开眼,忽然跟曲雅凌说起来自己想要回国的打算。
  曲雅凌以为她开玩笑,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池黎想了想,告诉她说:“下周吧。”
  屋里没开灯,窗帘没拉上,只有透过窗子落进来的斑驳的光。她们在前半夜品了半瓶好酒,这会儿正东一个西一个地散在沙发的两头。
  曲雅凌从她那语气里听出来几分确定,忽然愣了几秒,依稀记起来她好像几天前才刚说过喜欢这的生活。
  她抬起脑袋朝池黎看过去一眼,问她:“真走啊?”
  池黎也想了两秒,然后撑起脑袋对着她“嗯”了一声。
  这个回国的决定似乎来得太过突然,让谁都没有太多的准备。曲雅凌虽然震惊,但也没问池黎原因,她这点做得特别好,就是尊重一切人的一切选择。
  william在第二天早上知道了池黎要回国的消息,因为池黎向他递交了辞呈。突然间就这样失去了这样一座镇山大佛,william的震惊程度要比曲雅凌高出好几倍,当天晚上就邀了其他朋友来曲雅凌这边挽留池黎。
  但池黎去意已决,他们只好祝她一路顺风。
  当初定好的下周回国的时间被往后推迟了一个多星期,因为池黎真的有太多行李,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屋里的每一处都摆放着她的痕迹。
  曲雅凌白天过来帮她收拾东西,每装好一个箱子就要吐槽一番她怎么会有这么东西。
  两人连着收拾了四五天,才把要带走的东西彻底收
  拾干净。该卖的早已挂在了留子二手群里,卖不了的就送人或者扔掉,曲雅凌趁着这个档口,趁火打劫似的在她衣柜里拿走好几件大牌。
  池黎对此只是笑笑,毕竟当初喝了她不少好酒。
  回国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没有风。
  william送她去的机场,带着曲雅凌一起。
  三人在大厅里聊着闲话,就像以往每次有来有回的旅行。离别的氛围不重,他们都不是多么会煽情的人,几句祝福点到为止,甚至william还特意学了几句中文古诗背给池黎听,听的她和曲雅凌哈哈大笑。
  时间临近登机,池黎问曲雅凌:“咱们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曲雅凌认真想了想,说:“估计会是咱们俩其中一个结婚的时候。”
  池黎笑着拍她一下,“那估计咱们俩到八十岁也见不到面。”
  曲雅凌歪嘴笑了下。
  ……
  从伦敦起飞是下午,落地南陵也是下午。时间交错,晨昏颠倒,十五个小时的飞机坐的她腰酸背痛。
  在飞机上睡了又睡,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不同寻常的梦,记忆似乎被撕碎然后掺杂在一起,直到出了大厅池黎都有些头昏。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扑面而来的陌生感竟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池黎竟然有些感慨从心底冒了出来。
  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啊。
  郭引贤过来接她,人很兴奋,从早上一直捯饬到了下午,在临出门之前顺便叫上了池耀刚。
  池耀刚这几年变了不少,不像她走之前那样一点就着。公司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也不怎么执迷于找道士看风水了,听郭引贤说他现在一有时间就留在家里陪她,有的时候郭引贤都嫌他烦。
  池黎想,可能是人年纪大了的缘故。
  落地时间是下午,在机场又磨蹭了会儿,车子到路上,正好赶上晚高峰,堵得不行。
  池黎本就有些头昏,又被这一走一停的路况颠簸的有些想吐。
  她抬手开了车窗,瞬间就有风进来,只不过风是热的,还混着一股香樟味。
  走的时候是九月,回来是十月,差不多相似的天气,有些时过境迁的错觉。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渐渐涌入她的脑海,惹得池黎皱了皱眉毛,头好像更昏了。
  郭引贤提前一周就订好了餐厅,本想为池黎隆重地接风洗尘一番,但不料她下了飞机就不舒服的很。
  他们只能匆匆吃了饭,带池黎回去倒时差。
  家里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跟她走之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郭引贤总是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打扫房间,又时不时添点新鲜的小玩意。
  池黎没顾得仔细瞧,箱子往客厅一扔,换了衣服倒头就睡。
  许是舟车劳顿,又或许是旧景重现,池黎的脑子涨的不行,似乎有两种力量在不停地反复斗争。
  眉毛是皱着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隐隐约约间好像看见郭引贤进来帮她拉上了窗帘,紧接着又没了意识,沉沉睡去。
  家庭给她的归属感太强,自己的床又太过好睡,那种不适感在睡梦中被逐渐消解,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睡过一觉,池黎的思维清明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发懵,她在床上躺了会儿,盯着天花板看了又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家。
  拿出手机回了曲雅凌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然后起来喝水。
  郭引贤和池耀刚已经睡下,她的动作放的静悄悄,将行李箱从客厅推回自己屋,又悄悄关上了门。
  没什么心情收拾东西,只是为了从行李箱里掏出电脑。
  她有些文件还没来得及处理,得这会儿趁着清醒赶紧看了,要不然又得拖到猴年马月。
  来回看了好几遍,反复检查了个仔细,才签了字给人发过去。
  然后隔了几分钟,得到一个“ok”的回复,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池黎这次回来也并不是偶然。
  她回来办画展的。
  当初去伦敦的第一年,池黎就得了“匹林修斯”国际绘画大赛的银奖,凭借那个比赛,她的旗号算是打出去了,后来池黎又参加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比赛,都有崭露头角。
  这种天赋与才华兼备的新人画家简直太难得,登时就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有一位中国画家,名叫李形,颇为欣赏她,之前通过官方的联系方式给她发过不少信息,邀请她回国办展,但由于池黎的自身原因一直都没有机会。
  直到前段时间,池黎做出了回国的决定之后,他们才有了这个合作的可能。
  李形似乎是锦明人,有自己的工作室。他从事绘画行业比她早得多,在圈子里有一定的影响力,要说咖位,那更不用说,肯定要比池黎这样的新人大得多,只不过他为人随和,沟通起来丝毫不费力。
  池黎签的是全权,她自己懒得操办,多数听李形和主办方那边的意思。那边商量好了再过来问她,她说行就行,不行就再接着改。
  改来改去,画展的日子阴差阳错定在了十月二十一号。
  看到这个时间,池黎心里咯噔一声。
  ……
  在家里连续待了好几天,池黎的作息时间终于调整的和郭引贤他们差不多,郭引贤也终于有机会带她出去逛街。
  这种久违的母女逛街温馨时光,让郭引贤不自觉地揽着池黎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大部分都是些八卦,譬如楼下孙阿姨家的外甥去哪哪哪当了练习生,又比如她的某个远房亲戚倒腾股票成了暴发户,最后甚至回忆起来几年前池黎还在上大学时的暑假,她们一起去凫江旅游的经历。
  池黎听她不停地分享着这个那个,脸上也带了些笑。她现在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会在郭引贤分享八卦时点评几句。
  郭引贤笑得合不拢嘴。
  之前没吃好的餐厅又被郭引贤重新预定,等餐时,池黎提起来最近可能要去一趟锦明的事。
  郭引贤有些意外,问她:“去锦明干什么?”
  池黎说:“要去办个画展。”
  “办画展?”
  池黎嗯一声。
  “就是我之前去看过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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