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第78节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池黎:“……”
  曲雅凌直接笑出声,池黎虽然有点不太能理解,但也跟着她笑。
  两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的楼道里听这首歌未免有些太过滑稽。
  脍炙人口的那几句被放完,曲雅凌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扬起手机朝池黎晃了晃,告诉她:“要说的都在歌里了啊。”
  池黎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这人有意思的点,随后轻笑一声,说:“收到了。”
  这算的上是她们正式打交道的第一次。
  转进楼道,嘈杂的音乐声响透过门板让人听得清楚,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来自哪一家。
  池黎往曲雅凌的家那个方向落过去一眼,客观评了一句:“你家真吵。”
  曲雅凌没反驳,只无所谓地轻笑了声,说:“估计一会儿就散了。”
  她们在各自家门口分别,临进门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经过这一遭,池黎勉强判断出来曲雅凌应该是个好人。
  来不及细想那些覆了尘土的道听途说,进了屋第一件事是去烧了壶热水,然后吃药。
  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将被子裹了个严实,池黎才感觉到一丝皮肉和骨头重新相接到一起的安全感。
  那种生病濒死的感觉简直太可怕,让人处在寒冰地窖又或是云端,飘飘忽忽不能自已。思维编织在一起,织成一张网,好多张脸孔不停地交替变换,郭引贤、符霄、苏可星……乱的不行。
  但很快药物起效,池黎昏昏睡去。
  ……
  再醒来,屋里窗外都是黑的。
  窗帘没完全拉上,留了个小缝,黑夜将那缝隙填满,不知道哪间房顶开着的灯有些晃池黎的眼。
  头有些痛,思维还是慢的跟不上,甚至有些像是宿醉之后的反应。
  池黎仰面躺在床上缓了几秒,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后,才从被子里抽出手在额头上探了探。
  跟手相比一片凉,已经不再烧了,好事。
  她又缓了几秒,勉强撑起身子拨开了床头的小灯。手机在床头柜上安静躺着,和先前的她一样,池黎顺手给它捞过来。
  按亮屏幕,显示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凌晨两点。
  怪不得这么黑。
  池黎眨了下眼,给手机解锁。杂七杂八的信息扑面而来,吵的她眼睛疼。她胡乱地翻着,往下滑了两下,发现符霄在两个多小时以前给她打过视频电话。连着两个。
  她当然都没接到,因为睡的太沉,手机也被静音了。
  大致算了下时间,那会儿应是国内的早上,估计是他刚起床想她了才打过来的电话,可是池黎没有接到,所以他打了一个又一个。
  看着对话框里显示的接连两条“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信息,池黎忽地有点鼻头发酸。
  她真的太需要符霄了。
  这种在生病时期自然产生并且被无限放大的依赖感,在池黎多次刻意逃避之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被主动找上了家门。
  她从被子中彻底坐了起来,盯着光标不断闪烁的对话框愣了两秒,然后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去开卧室里最亮的那一盏灯。
  顾不上现在时间几点,也管不得符霄那边到底有没有工作,甚至连往常她总爱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太矫情而做的思想斗争都没有,就急不可耐地拨过去一个电话。
  单人沙发紧挨着窗边,夜景被一扇稍显破旧的窗帘隔开,池黎把自己摔进那沙发里,又
  顺手拽了一把窗帘布,企图把它拉的更严实。
  外边似乎仍有冷风呼啸,隐约能听见树杈子刮着窗户玻璃的声音,但屋里电话声音更响,每一声都牵着池黎的神经,将那风声彻底盖过。
  池黎一眼不落地盯着屏幕,看见上边映照出自己的脸,有些苍白。好难看。
  她忍不住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有些懊悔没有在拨电话之前涂个口红。
  只一瞬间的失神,电话在那头被接通,占据满屏的池黎的面孔瞬间被符霄取代。
  光说那一瞬间,视觉冲击还挺大的。
  而且不光视觉,还有听觉。
  因为随着那张大脸占据整个屏幕,耳边听到的第一声是他极为亲昵叫她的“宝宝”。
  一句略微带着点沙哑嗓音,池黎在翻转混乱的睡梦中不断幻听的“宝宝”。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不知道干嘛要这么脆弱。
  池黎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种好像一拳头就能被生活击倒的她。
  符霄揉了揉眼睛,从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起来,很敏锐地察觉到池黎的情绪不对。所以他问了第二句:“宝宝,怎么了?”
  很沉的声音,有些许模糊,带着点他刚睡醒的倦怠感。
  池黎的眼睛更酸了,好像有层水雾不断覆盖上来。她学着他的样子也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符霄满脸倦怠的神色。
  头发有些散乱,眼底乌青一片,就连望向她的眼神都少些往日里的锐气。
  池黎掩饰性地抽一记鼻子,没回他的问题,倒是反问他一句:“你怎么了?”
  谁都没回对方的问题,而是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看了半天。
  上次打电话还是四天前,之前约定好的每天一个电话不自觉就被席卷进了异国的时间漩涡中。八个多小时的时差,因为顾虑对方而总要算来算去,这场存在时差的关系中似乎不允许存在一个因为一时兴起而拨打的电话。
  池黎仔细看着他的脸,从额头看向下巴颏。符霄也不说话,就配合地让她这么盯着看。
  看了许久,池黎又问他一句:“符霄,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要不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
  要不然为什么好几天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
  她似乎有太多埋怨的话想说,一句又一句,叠加在一起而不知道究竟该说哪一句。
  符霄看见她那满眼心疼的眼睛,也摸得清她脑袋里翻腾的东西,眉头瞬间拧起了弧度。
  他拿掉了腿上盖着的毯子,后仰着靠进了沙发椅背,挑了几句简单的话解释给她说:“宝宝,我没事,有黑眼圈纯是因为加班加的,有个程序搞不好,阿浩也连着通宵好几天了。”
  “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像大熊猫?”符霄又自嘲一句,对着屏幕摸了摸自己眼底的乌青。
  池黎一下就被他这比喻逗的想笑,瞅他一眼,说:“大熊猫可比你好看多了。”
  符霄没反驳,毕竟他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只得陪着笑两声。
  池黎又问他:“你笑什么?”
  “觉得我老婆说得对。”
  池黎白他一眼,被他给抓住,“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池黎又白他一眼,看起来他是真没事。
  “你别总是不要命似的加班,我不在你也得按时按点的睡觉吃饭,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累了就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我会担心……”她接连说了好多句,把自己心底关心的话一股脑地全都抛向他,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再认真听。
  符霄确实听的不认真,他的注意力有三分之二都集中在她脸上。
  他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也注意到她略微发白的神色,再结合起刚开始她那不自然的情绪,还有意外的电话时间,符霄一下就知道她是生病了。但他也知道依照池黎那副倔强的性子,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软弱的一面示人,即使是他。
  听她细细碎碎地说着关心自己的话,又讲起来自己下下个月要参加一个挺大的比赛,符霄也见缝插针地回应她。
  黑夜里即使开着灯也是黑夜。
  符霄盯着她可怜巴巴的小脸,怎么看都是一副苦相,不由得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当初没有过多挽留就赞同她去留学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他眉毛拧的愈发紧,被池黎看出来问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符霄这才意识到,然后用手按了按眉心,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池黎愣了下,以为他那么久没说是因为没看出来,这下被他点出来,只得说:“是生病了,但是现在已经好了。”
  符霄不太相信她这话,一副质疑的眼神去望她的眼睛,“刚才怎么不和我说病了?”
  池黎无言。
  符霄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刚想开口说话,办公室门外仅隔着一扇玻璃门的工位处,扬过来高高一声——
  “霄哥!浩哥找你!那边程序好像又出问题了!”
  符霄被这一声拉走了视线,向着远方落过去一眼。
  池黎看见他的视线偏移,当然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喊声。看起来符霄最近是真的忙,她不能继续耽误他,于是池黎紧忙说:“你快点去忙吧,有时间咱们再打电话。”
  符霄的视线被拉回来,盯着她的脸迟疑了半秒,最终只说了一句“宝宝,你照顾好自己”,就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再次回归到对话框状态。
  池黎盘腿坐在沙发上呆呆盯了几秒,然后熄了手机屏。
  第55章 破窗55失去的东西再也补不回来。……
  chapter55
  伦敦的冬天远没有锦明或者南陵那么暖和,阴郁又潮湿,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雾也是常有,带着水汽,将城市和行人全部笼罩进那场灰白之中。
  池黎日复一日地辗转在那场朦胧的雾中,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她讨厌这边的破天气,也讨厌自己总是乱糟糟的心情,更讨厌那种从脚底升腾到后脑的寂寞感。
  心情不愉悦,身体难免受到拖累,继上次发烧过后,池黎又生了场大病。原先在国内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体素质,谁承想到了这边以后竟接二连三地在生存问题上受到挑战。
  不过好在那会儿她已经和曲雅凌熟悉一点了,有曲雅凌帮衬着,生病的日子相对而言也没有那么难熬。
  池黎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节奏,开始得心应手地处理生活中遇到的一切难题。她不断缩小着语言差异,也慢慢交到了新朋友,甚至知道了伦敦的哪家中国餐馆最好吃。
  冬天的大风透着阴冷吹走一天又一天的时间,眼瞅着就走到了一年的尾声。
  元旦、生日和春节,一个接着一个。
  那个月池黎的课特别多,写不完的论文,数不清的作业,早出晚归都成了她的标配。
  而那个月,池黎觉得对门家里开party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半夜临睡之前都还能听得到高低起伏不停的嘈杂声,然后她就会摸出手机给曲雅凌发那个常用的“请安静”的表情包,通常情况下,后者二十分钟内就能结束战斗,然后把她的这堆狐朋狗友送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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