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第16节

  池黎干笑两声。
  旅店小院直通后山,是这群艺术家写生来回的必经之地。后门大敞,满院子的熟米饭香味。
  画包自进门就被丢下,背了一路,压得池黎肩膀疼。卸了包,负担减轻,她径直向正往灶膛里塞柴火的大姨那边走。
  大姨回头时被吓了一跳,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呀!我的老天爷呦!”她边说边胡乱地拍着胸口顺气。
  池黎忙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要吓她,只是才刚站到这还没来得及开口。
  大姨梗着脖子问她干什么,因为身高差距,还不得不被迫仰着脑袋。
  池黎开门见山:“我想问您把那张纸条给他了吗?”
  “纸条?”
  “就是我早上出门前,给您的那个。”池黎努力帮她回想,“在前台那边,那时候您正在喂鱼。”
  “哦!”大姨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小纸片啊!给了给了,不就是给昨天晚上跟你一起等修锁的那个大高个小子嘛!”
  池黎说是,心里惊叹大姨办事效率还挺高,她上午还猜测这哥没准下午才出门。
  “你前脚刚出门,那小子后脚就下楼了。”
  池黎纳闷,起这么早?
  “他去干什么了?”
  大姨想了想:“看打扮应该是去跑步了。”
  池黎点了下头,“那他拿着信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什么。”
  “也没问谁给的?”
  “没有。”
  池黎拉长调子哦一声。没关系,话带到了就行。她跟大姨道了谢,刚要走,大姨又把她叫住。
  “今天早上修锁的师傅上山了,你们五楼的那间房能进得去了,钥匙在前台,你到那就能看见。”
  池黎说行。
  她刚要走,直觉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转身,抬头向上看。
  青砖白瓦的楼,外墙斑驳,部分墙皮撕裂。黑绿根茎的爬山虎破土而出,一路横冲直上,最终攀上六楼的某处露台。
  符霄站在露台上,身子前倾,双手交叠搭着栏杆。他穿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半袖,略有山风勾着衣摆往后倒,目光不掩,不知道望了她多久。
  两人隔着空气打了个照面。
  离得远,看不清表情,但池黎觉得他的视线是凉的。瞬间有一种被发现的不自在,不过这感觉也就存在了大约一秒。因为下一秒她就看见他单手向下掏了掏,然后指尖夹出张纸条。
  他指尖捏着,拿到露台外,对着楼下的她扬了扬。
  肆意。张扬。
  挑衅。
  池黎眯眼望他。
  真是要命。
  第10章 破窗10怎么不知道叫人帮忙?……
  chapter10
  “有的人好像站在那就对一切有种莫名的掌控权,无论人事物。”
  看到这句话还是在高中,少女怀春的时候。同桌扯着本霸道总裁小说看的津津有味,想分池黎一杯羹,她拿过来翻了翻。
  毫不夸张地讲,单看到这句话就进了她雷点。
  她觉得这话太好笑,哪有人生来掌控,又不是神仙。
  可今天她把这话收回。
  不得不承认,楼上站着的那位似乎真有些掌控力——
  无论是昨晚坐在沙发上扫她的那一眼,还是刚才漫不经心拿着纸条晃动的瞬间。他单是站在那什么都不说,又或许只是存在,就让人有种逃脱不了的无力感。
  池黎抬头望他,林间风拂着发梢。
  无声。
  她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有种说不上来的默契,暗通曲款,楼上桥头,相互对望。好在没人眼里是冰,要是真得拿出来说一个,估计是风,符霄眼里的风还得是春天的。
  池黎笑一下,拎上自己的包进屋去。
  餐厅在一楼,门口正对着大堂里的鱼缸。
  池黎绕过,就看见那门口被堆放的乱七八糟的画包,以及他们制造出来的艺术垃圾。她瞥一眼,然后也不带什么感情地把手上的画包扔到里边。
  苏可星眼尖看到池黎,招呼她过去坐。
  转盘圆桌约摸坐了十四五个人,菜已经上的差不多。
  一眼望过去没什么新鲜,果真还是张庆说的那老三样。不光菜熟悉,就连边上坐的人也熟,叽叽喳喳停不下嘴,勉强提提那饭的平淡味。
  只是到后半截时,侯超航突然换了个位置坐到他们这桌,估计是嫌她们太吵迫不得已过来整顿治安。
  鸦雀无声的拘谨环境,嘴里咀嚼的粗茶淡饭,一下子搞得池黎没什么胃口。她便索性不吃了,倒了饭盘往外走。
  没想到刚出门又看见符霄。
  他整个人面向她这边,没什么坐相地靠着沙发扶手,正耷拉着脑袋玩手机。
  没注意到她。
  池黎看他几眼,想说在这地方玩手机哪有回房间舒服,但想了想还是没理,过去找她的画包。
  兴许在她之后又来了几个人,画包堆叠在一起像个柴火垛,池黎的被压在底下,只能勉强看见根背包带子。
  她弯腰去拖它出来,拽动时不小心被谁的背包带子绊了一趔趄。人没事,但旁边的画板和笔筒被撞倒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符霄闻声抬眼,就看见池黎这副狼狈样。
  他想起身过去帮她收拾,屁股刚抬了一半就被人截胡。
  要说截胡,严格意义上也算不上,只是池黎的同学吃完饭出来看见她这情况好心帮了一把。帮
  她扶画板,又和她把散落出来的画笔一支支插进笔筒。
  符霄见状,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总觉得这种时候他不该露面,即使池黎可能已经看到他了。
  这应该叫做避嫌吧?他觉得。
  可避他妈哪门子的嫌,他和池黎明明昨天才刚见面。
  符霄收了手机,远远看着池黎蹲在地上捡画笔。
  她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一小只,薄薄的白色衬衫裙微透,能隐约看见一节节的脊柱骨头。
  她左手腕上带了条手串,与之相伴的还有根细银镯。捡东西时,手抬手落,两个小物件磕在一起叮铃作响。
  符霄盯她几秒,又看看她旁边的同学,最后站起身来收了手机。
  他感觉自己这会儿特像被藏起来的地下男友,还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荒诞又离谱,怎么琢磨都怪的不行,而且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滋味来的还没有缘由。
  实际上,不只是他,还有池黎。
  画板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符霄的动作了。说真的,她害怕他过来。
  什么关系?什么立场?每个问号都是个棘手的大难题。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符霄在这里,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更不想因此就把彼此的身份挑明。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上,要说真就那么巧过来旅游,估计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只会多些说也说不清的瓜,对谁都没有好处。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见,模糊点,总归是好的。
  后来东西收拾干净,同学也走了,只剩下池黎还在为她的画包苦苦挣扎。
  小姑娘挺有骨气的,什么时候都有一种野草不折腰的韧劲儿。
  符霄没想那么早过去,他想看看池黎什么时候能把东西自己拖出来,还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叫人帮忙。
  他知道池黎知道他就站在这里的。
  所以故意杵在沙发旁边抱着臂瞅她。
  可池黎就是不理他,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最后符霄实在看不下去,过去帮她拎压在最上边的包。
  “怎么不知道叫人帮忙?”符霄问。
  池黎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会过来,没什么语气回:“我觉得我自己行。”
  “……”
  哦,合着他这是多管闲事了呗。
  哐当——
  刚被提起来的重物直接落下,再一次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池黎即将被解救出来的画包上。
  还真挺响的。
  这下池黎急了。
  “你干什么?!”
  “你不是觉得自己能行?”
  池黎瞪他,真想反手把包揪出来扔他脸上。
  “要帮忙就真帮忙,不帮就别帮,帮到一半又放下是哪个幼儿园小孩教你的道理?况且我也没叫你帮忙,还不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
  她一连几句的输出,明显带上了点火气。
  符霄略微皱眉,也开口说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挺没意思的?想让别人给你帮忙就要张嘴,而不是人家主动过来帮忙还要听你嘴硬。看样子你这做派也是小孩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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