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一夜雪重。帐篷顶上盖了雪,外边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所以格外清静。
卫灵尘在外边的生物钟极准,天要亮前,就先醒了。他绕过荆榕下床,穿衣洗漱,让外边人准备形状,仍然是等早餐送到了,才叫荆榕起身,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早饭有一杯热茶,随后是烤饼与肉干酱菜,卫灵尘带的人备了肉干和粟米饼,以备出巡时就地生活做饭。
总的来说,出发的人一共十几人,卫灵尘打头,荆榕跟在他身边,与南营的王征碰了个头。
出发前,传令官又偷偷来报:“大人,太子今日仍不舒服。沈大人说接太子回城中休养几日,随后再来。”
卫灵尘不动声色,只嘱咐道:“让太子功课不要落下。这件事沈大人劳心留神,我与王将军近日都不在大营,要太子小心行事。”
荆榕骑马跟在他身边,歪头问:“太子病了?”
他这会是正经问话口吻,卫灵尘就正经答他:“是,说是风寒。这阵子的确也冷。”
听不出倾向的句子,是卫大人语气。
荆榕知道卫灵尘这是蛐蛐太子呢,笑一笑后,就策马往前往后,由黑马撒着欢儿跑。跑远了许久后再回来跟上,又讲了许多途中见闻给卫灵尘分享。
王征由卫灵尘引荐,也介绍给了荆榕,两人粗粗打了个照面。
卫灵尘点的人,性情刚毅,更如虎狼,骨子里有杀伐气,不是什么人都能调动的。
王征与荆榕初一照面,心下大异。
他久在边关,但只一瞬间,就想起了宫中的传闻——不是代祯帝上来后有关的传闻,而是与先帝在时的传闻。那年青州支援渤海的水战,代祯帝还是霑王,宝殿里坐的是先帝。
那时先帝慈和,百姓喜欢,将士却不喜欢,王征彼时还是个百夫长,听人议论过,说先帝虽然是个太平性子,但新立的小太子确实从小有神异之像,或成明主。
具体怎么神异之法,王征没有细打听,但这就是他与荆榕一照面,第一时间想起的形容。
王征昨夜已经审了两个奸细,知道这两个人是荆榕顺手抓的,本来就多几分注意。
眼前的人相貌是一等一的英俊漂亮,看着像从没吃过苦,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但那浑身凛冽气度,却根本不似凡人,进退有度,冷静从容。
这是卫灵尘养出来的?这什么人?
不说和谁比,就是和太子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第370章 逆天权臣(失忆世界)
王征和卫灵尘身边跟着的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几个要点巡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走得越远,队伍越安静,荆榕也和他人一起屏息缓行,留意着周围动向。
待巡至一处被雪覆盖的裂谷狭缝,荆榕眼尖,撬棍出手,从层层雪粒中勾出一截断裂的铜辙,那铜辙埋在新雪下边,老雪上面,可见是北曷部队刚走不久的痕迹。
王征及其他人往下查看,把周围的雪都清开,陆续找到了一些北曷人活动的痕迹。先前的斥候仔细查看说:“恐怕是两天前的痕迹,昨夜雪重,看样子埋了两场雪。”
后边的人把养的狼犬放出来嗅闻,跟着走了一段路,随后不得不终止。他们到了裂谷地带,马极其容易陷进去,连人带马摔进狭窄的地缝里去,这种路只能雪化后走,而且到了那时候,恐怕敌人部队已经走远了。
荆榕说:“看雪辙,很深,是粮草辎重,送往大营的。这路不好走,说明去的方向很重要,而且是非去不可。”
他一出声查看,其他人都没有动静了,专注听着。王征更是心下大骇,这少年谈及军务,更不似寻常人,反而有久经沙场的人才有的敏锐与洞察。
卫灵尘则早已习惯荆榕的卓越天赋,伸手递来一张粗绘的地图,荆榕看了一会儿,随后指着一个地方说:“必然是这个方向,离水源不远。往北是最近的古苏淖尔盐湖,他们往回是修整补盐,说明从此到我们城内区域,必有两个以上的遮蔽点。现在是大雪,他们埋伏得这么近,会在近期发动进攻。”
一切只在雪停。
王征与卫灵尘此前巡逻,一是常遇下雪,二是敌人是老练的草原游牧骑兵,最知道如何掩藏行踪,他们二人对此做出的判断也十分一致,只是还缺乏关键信息。
王征看了卫灵尘一眼,当即请示:“是否回去调动?”
卫灵尘沉吟片刻:“调轻骑三千,带三日粮草,等我传令。我与公子继续带人跟着。”
“大人久不归营,对我放心?”王征眼看着卫灵尘,紧声问道。
卫灵尘说:“用了你,就不怀疑。将军尽去,有事我担。”
“对了,只有一件事。”卫灵尘轻描淡写说,“看住太子。”
这四个字一出口,在场人除了荆榕,脸色都变了。王征领了命,很快带着他的人回去了。
剩下卫灵尘和荆榕及几个心腹斥候,调转方向寻觅修整地。
荆榕来之前已经看好了方向。在雪原中生火扎营,要选有遮蔽的地方,因为北曷人善用鹰隼视察情况,雪天热气也会变得非常明显。
荆榕一边骑马看路,一边问卫灵尘:“你和那位将军在打什么机锋?”
卫灵尘笑了:“殿下猜猜吧。”
荆榕拱手说:“我人比较懒,拿一会儿的炊饭换卫大人说明白话。”
可恶。
这诱惑力太强了。
卫灵尘慢悠悠地说:“你来之前没过北风关,走麟城,那儿是太子舅父沈南楼的地方。王征将军上来之前,这里的全军统帅是他。不仅如此,他与王氏、韩氏此前联系紧密,京城防务,北边要塞关卡,全在他们手中。”
他一说,荆榕就了解了。卫灵尘这是把原先掌兵,最先跟着代祯帝发迹的那一批老将全部赶回了养老位置,边境势力就分出了非常明显的两派,一是新军,二是老军。
难怪王征还有“对我放心”之问,原来营中斗争,实在是暗流涌动。
荆榕:“嗯,他怕老军听人教唆,把你和王将军刀掉。而且太子一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是个好时机。”
他说话太直白了,幸亏身后几人跟得远,没有别人听见。
卫灵尘倒是不在意:“是。你自小远离俗物,我并不打算用这些事烦你的耳朵。”
荆榕说:“那要看谁烦,你来烦,就完全不烦。”
卫灵尘听了很受用,眼底一抹笑,却看着荆榕说:“你现在知道也很好,来日不必受有心人暗害。”
荆榕笑说:“你放心。能暗害到我的人,还没有出现。”
626补充:“但能暗害你的东西有很多。兄弟,你知道你的毒抗是0吗?”
荆榕:“?”
容不得他仔细思考毒抗的事,他们选中一处雪洞扎营。架火做饭是不能够的,只能把雪水和草泥烤软,点火把干粮、肉干和雪水放进去焖熟。
条件已经很好了,卫灵尘毕竟身份是文官,没真到裹甲衔枚,连日行军的时候,但看他架势,闲坐在大石头上,神情更潇洒肆意,看着比上朝吵架时要开心许多。
跟他们随性的几个兵士很显然极其敬畏卫灵尘,守在外围值守,要等他们吃完再来吃几口饭,荆榕招手让他们坐下,自己去最外围守着情况。
那几个士兵不敢动。
卫灵尘说:“过来吧。这是先帝殿下,平日不常出来见人。你们见他便如见我。坐着烤烤身子。”
荆榕瞥他一眼,知道卫灵尘在放大话了,卫灵尘朝他一笑。
这话说得虽然十分僭越和猖狂,实则是卫灵尘在替他刷声望,来日回了营地后,下边所有士兵都会知道有荆榕这么个人物,以及是和出身。
有这么个印象,已经很足够了。
卫灵尘来边关已有数月,离他近的人,会很容易看出他在对太子和这位殿下的区别:对太子是明面的提点和责任关照,但叫所有人知道;对这个殿下,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护着,到现在只带王征见过,如果是聪明人,则可以大大参出其中深意。
王征正是个聪明人。
回到边营,王征立刻调动三千新军轻骑,整备待命,只说是演练备战;其他人照常待命。
而太子荆寰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卫灵尘没回来。
荆寰性情优柔寡断,从未担过大事,反而是沈南楼嗅出了其中机会:“大雪,卫灵尘一个人在外边,是这样么?”
探子说:“是,听王征营中意思,是发现了北曷一点蛛丝马迹,卫灵尘想咬住踪迹不放。”
“一介文弱书生,也好大喜功,想要争个封侯之功。”沈南楼鼻子哼哼,“他太小看兵营,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与北曷交手数十年,对方岂是如此轻易能被咬住的对手?”
卫灵尘太看重权力,又太看轻他们了。他们是军中搏杀出来的狠人,最谙搏杀撕咬之理,现在卫灵尘将自己置于险境,却是给他们送一个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