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了,吓得周围人都打了个寒噤。
  卫灵尘却只笑笑,嘱咐身边人:“走。去南边看看北曷动向。”
  卫灵尘这番话还没过中午,就已经传了出去,荆寰本人虽心里极不是滋味,但当夜仍溜出去喝酒。
  喝酒的地方仍在近臣家中,此近臣名为沈南楼,是荆寰母家舅父,真正的亲家人,说是心疼小殿下,特意在近处备下宅邸,以方便太子时时来休息。
  酒酣耳热之时,便有人说:“太子今日喝得多,心里不痛快?”
  小厮将卫灵尘的话告诉沈南楼。
  荆寰看着自己的舅父:要是平常,定然会得到一番劝勉安慰,但今天不知怎的,舅父神情严肃起来,又长谈一声,显得忧虑重重。
  荆寰:“舅父为何叹息?太傅虽然严厉,但待我仍是好的。”
  “寰儿,你可知近来家中发生什么大事?”沈南楼肃穆问道,“你有个好老师,他叫我们这一帮老臣,老兵士解甲,掌兵之信全给一个外人,叛徒,你可曾参出什么?”
  荆寰正是醉意上头,怔怔看着沈南楼,不解其意。
  “咱们家,咱们皇家的根本,被他卫灵尘拿走了!”沈南楼压低声音说,“王征可不是我们的人。殿下,您明白么?卫灵尘已经是想让谁来,就让谁来,想让谁下去,谁就下去!你还不清楚其中意思吗?”
  荆寰怔怔的:“可是,父皇只得我一个儿子,早几年晚几年,皇位都是我的呀。这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沈南楼快要吐血了——某种意义上,他多少也能猜出卫灵尘面对荆寰时的心理活动。此子不要说为国考虑了,连为己都没考虑过,这是对卫灵尘的盲从。
  一个太子,看不清权利的更迭,势力的变化,其他势力自然见缝插针,四处涌动。
  沈南楼抓住荆寰的手,声音震得荆寰心中发慌:“若是卫灵尘要永享太平,若是卫灵尘根本不愿见到你上去的那一天呢?寰儿,你知道你父皇身体不好,卫灵尘给他续着药,你还要等多久?他都快成摄政了!”
  荆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他父亲的确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身边含着期许看向他,在他身边逢迎的人也越来越多,算命的说他不出五年便将坐上皇位。
  卫灵尘会不让他当皇帝吗?
  史书中有多少权臣摄政的例子,又有多少父不让位,几十年太子的事,这些他都背过看过,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
  卫灵尘今日与王征看了西南边的位置,讨论着北曷从此面进攻的可能;又安排了粮食调度,再回城楼已是晚上。
  夜深雪重,格外寒冷。
  刚到城下,见着猎猎火光,卫灵尘便听见一阵人声,是城内人来报:“卫大人,府上有人到。”
  卫灵尘认定是荆榕到了,内心喜不自胜,面上却仍然沉静如水:“知道了。什么时候到的?人在哪里?”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马蹄声,荆榕骑着黑马悠然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人,往地上扔来两个五花大绑的人。
  荆榕眸似墨色,提一盏孤灯,肩上还有琼雪碎玉,神仙似的就进来了,周围人都看呆了。
  他带着笑意冲他扬扬下巴:“刚来。路上帮你抓了两个北曷奸细,你先说说怎么奖励吧。”
  第369章 逆天权臣(失忆世界)
  众人都没有说话,但卫灵尘眼中笑意已起。
  两三个月不见,荆榕像是又高了些,也或许是夜深雪重,看不真切,卫灵尘克制着自己张开臂膀抱他的冲动,淡声嘱咐旁人接应,然后审问奸细。
  事情很快已经问明白,荆榕赶来的时候,正遇上这一场大雪,荆榕爱护马匹,不愿意带来的黑骏马长时间雪里奔袭,于是从背风路段上行,走夹道,下山后才回正路入城。
  本来他选的路就不像人走的,下山时看着两个人鬼祟密谋,而且当面换了守备军的衣服,荆榕人赃并获,当即拿下,牵在马后头就给卫灵尘送来了。
  这也算是一件小奇闻了,军中今天上夜有的说。所有人眼见着卫灵尘来接荆榕,知道荆榕是卫家的公子,散了之后就到处议论,说卫阁老家中一个神仙似的小公子找他来了。
  “送两盆羊肉汤,另下一碗葱油面,面要宽,多放辣,放蒜头酥,让伙房做了送来。”
  卫灵尘嘱咐手下人,很快又说,“再备一套被褥枕席,今夜公子住我这边。”
  手下人飞快地前往安排,荆榕下了马,乖乖跟在卫灵尘身后,含笑打量着这一处边营。
  这已经是城楼处,除去守夜的人,将领士兵各有休息的地方,卫灵尘单独设帐在东南,离最靠北的哨卫更近,方便随时收最新消息。
  和卫灵尘的帐篷一墙之隔,一道明黄色大帐和几个小帐矗立在眼前,荆榕瞥了一眼:“太子住得这么近?”
  卫灵尘知道这家伙的小矫情又犯了,于是哄着说:“是太子的事务官住着的地方,太子都是在城内休息。平常也不让他过来。”
  荆榕满意了:“好。”
  他把马签给卫灵尘的下属,自己先钻进卫灵尘帐篷内巡逻。
  卫灵尘的帐篷布置风格和在家的时候差不多,内里是深蓝色帐布,陈设也多用兰纹青底,很简洁素净,最奢侈的恐怕只有桌前垫着的、洗净的小羊皮,其余陈设摆放都整齐有序,床榻也是一张拼起来的黄木床,估计睡着十分硬。
  荆榕看完一圈,回过头来对卫灵尘伸出手,和在家时也一样。
  索性周围也没有人,卫灵尘在外的形象也完全不顾了,他伸手就将荆榕揽入怀中——虽然这少年已经比他更高了。
  “路上顺利吗?有没有受伤?”卫灵尘拉着荆榕的手,带他来炉子前烤火,一双眼清透又带笑,显然是很高兴,“过来烤烤,今夜好好休息。”
  荆榕顺理成章地贴着他坐下了,整个人都靠在卫灵尘身上,把他挤着。卫灵尘则高兴得根本不计较——他翻名册想给荆榕点几个随身伺候的人,翻了半天没翻到,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好在他在官场中修行多年,多少能做到一些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卫灵尘只保持着嘴角压不住的表情,等差人送了饭过来,就等着荆榕吃饭,两人围着炉火交换见闻。
  军中饭食比不得外边,有肉有面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荆榕给卫灵尘分了一碗面,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糖:“路上带不了太多东西,从家里带了点糖给你。”
  是荆榕研制的青柠雪梨糖片,放一片在口中,满室生香。卫灵尘这个人是万万不能离开大金元宝和家中的饭的,思来想去,带包糖效率是最高的。
  卫灵尘果然更开心了,当即拆开吃了两颗,又等着荆榕吃完面。
  伙房现做的面,又韧又香,葱油和椒油一拌开,和熬得滚热喷香的肉汤一起吃下去,是十分粗放逍遥的好吃。
  吃饱喝足,卫灵尘含笑问:“你才冒雪赶来,我要是说明天去雪原上巡查,你去不去?”
  荆榕想都没想:“去。”
  “不过,你是文官,什么事轮得到你巡查?”荆榕又问道。
  卫灵尘说:“虽是文官,但也算半个武官统筹。我与王征将军商定在西北面再建一处谯楼,并筑防线,你与我一起去,刚好给你过过眼,也让王征将军见见你。”
  这是正事,荆榕说了好,随后问:“还有别人吗?”
  卫灵尘听完又笑:“公主,尽放心吧,我身边只带着你,不带别人。”
  “公主”又满意了。
  吃饱喝足,外边人抬了热水来,正好让两人洗澡睡下。因为巡守要交接夜班,所以第二天鸡不打鸣就得去,他们要抓紧时间休息,之后才能慢慢腾时间。
  卫灵尘动作快,等荆榕洗好,他已经在床头翻了两页闲书。
  荆榕披了寝衣走过来,一双眼扫了扫:“这是什么?”
  他拉起被子,跟卫灵尘躺在一起,侧身过来看卫灵尘手上的书,见是一本市井话本,似乎是情爱小说,荆榕从前大略看到过,但都没细看。
  卫灵尘随手把书递给他:“家里带来的,过来时说在马车上看,可以解解闷,你来了才有心看。”
  荆榕也不看,把书放在一侧,裹紧被子贴过来。
  温热的、带着腊梅花香气的躯体,是如此好闻和熟悉。卫灵尘又和荆榕两两相对了,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似要看进他心间,又将他吞没。
  卫灵尘静静闭眼。头顶有雪落在帐篷的声音,离家以来心底的焦躁却似在这腊梅香气中渐渐抚平。
  荆榕也闭上眼,被子中,却忽而感觉到卫灵尘伸出手,将他的手握进手心。
  两个人都没有动,呼吸声都很平静。卫灵尘不再有其他动作,只保持着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的姿势,指尖交缠,安稳沉定。
  荆榕自然是非常愿意的,根本没有反抗,仍然和卫灵尘你贴我,我贴你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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