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桌上摆着清茶,怜秋拿起輕抿一口掩饰心头的羞意,想着先循序渐进,于是便先随意起了个话头:
  “君君说杨大哥予他讲,你的师课、武课都拿了第一?”
  封随谦虚道:“侥幸罢了。”
  “怎会,”怜秋笑眯了双眼,夸道:“一次若还可以说侥幸,两次都是第一,那便定然是封秀才学得扎实,才学过人,否则其他人怎地没这个侥幸。”
  这话他是出于真心。
  丰远书院的名头不用多说,即便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知晓能被选在其中读书的都是佼佼者。
  而封随能在得第一,已然能证明他的不凡。
  “顾公子过奖。”封随温声道。
  话毕,两人相视一眼,嘴角皆挂着浅浅的笑。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十里香的小二端着小巧精致的玉碟送食上来。
  十里香的饭菜这两月来,除了几道实在不宜外送的热食外,封随已经都吃了个大概。
  这时怜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因为懒得费心,便交代木头每日来十里香买上几份菜给封随送去的事。
  连吃的两月,封随不会已经吃腻了吧?
  怜秋尴尬的想,有些后悔自己没细想,便将人约在了十里香,早知便去其他的酒楼了。
  “顾公子,”见怜秋脸色有异,封随轻声唤道:“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怜秋摇摇头,坦白道:“十里香招牌菜也不过十几种,封秀才該吃腻味了才是,怪我没思虑周全。”
  “怎会,”封随莞尔一笑:“若非顾公子所蹭,我只怕还不知十里香是什么滋味。珍馐美食难得,又岂会轻易就吃腻。”
  听封随这样说,怜秋才放下心来,执起筷箸朝封随道:“既如此,那咱们邊吃邊说。”
  封随自然不会不允许。
  两人一邊说着闲话,一边进食。
  吃到半饱时,怜秋覺着自己应当说出此行目的了,可一看封随的模样,他又有些泄气。可—
  怎么回事?
  他心中暗恼。
  他平时可不是磨叽拖延之人,怎么这话就是难以说出口呢?
  封随看似在专心吃饭,实则一直注意着怜秋的情况,见人放下筷箸,似是有话要说,封随便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只是还不等他发问,却见怜秋再次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像是方才不过吃累了歇息一会儿。
  无奈,怜秋不说,封随也没办法。
  直至将剩下的半个肚子也给填饱,怜秋已然吃撑了,若是继续吃下去,只怕他一会儿走不出房间便要尽数吐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丢人,怜秋只得彻底放弃继续拖延的机会。
  怜秋本欲等着封随吃饱再说,可谁知,他刚放下筷子对面的封随也跟着放下,双眼灼灼的盯着他。
  待确认封随已经吃好后,怜秋唤人来将桌上剩下的碗碟收了下去。
  小二们有序退下,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咳—”
  怜秋清咳一声,拿过先时琴书放置的精致木盒放在身前,素白的手指轻轻将锁扣打开,里头的金丝双魚佩展露眼前。
  将木盒的方向往封随的位置挪去,怜秋语含期待问道:“封秀才,覺得这玉佩如何?”
  封随垂眼看去,只见和田玉雕刻的双魚佩,鱼尾飞翘,神态活泼,雕工实属不錯,一瞧便知价格昂贵。
  脑中不期然再次想起侯阳说这玉佩是他为怜秋挑选,封随心中微嗤。
  “不错,”封随点评道:“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技艺娴熟,是上品。”
  见封随评价不错,怜秋满意的点点头,忽而道:“封秀才可还记得我上次说想寻赘婿一事?”
  封随心思多,只怜秋这么一说,再一联想怜秋特意给他的双鱼佩,他便将怜秋邀他出来的意思猜了个七八分。
  心情莫名松快不少,封随面上却皱着眉,故意道:“还记得,顾公子现下忽然提起,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怜秋轻笑一声,杏眸直直看向封随道:“是有个人还不错。”
  “哦?”封随唇角微勾,明知顾问:“那不知是谁,有幸得到顾公子青睐。”
  怜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不过外头的人总说我性子太过强势,管得太多,日后的夫君恐会受不少委屈。”
  封随轻声问:“顾公子所谓的管太多,是指什么?”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谁都没有移开。
  须臾,怜秋回道:“我的夫君不可在外拈花惹草,也不许欺我骗我,得听我的话。因着是赘婿,以后的孩子也只得跟着我顾家人姓。”
  “不过若是他都能接受,我顾家会出三箱金银布匹,八匹骏马以做彩礼。待他赘入顾家,除吃穿用度外,每月有一百两月银可随意用,若是还不够也可以事先告知我用途。只要合情合理,我都会拨出银子。”
  怜秋淡淡一笑:“不知封秀可会覺得我过分?”
  他虽钟意封随,但条件先得说清楚,以免日后闹得不愉快。
  虽封随只有一人,他顾家家大业大,闹起来也絕对是封随吃亏,但怜秋自认并非仗势欺人之人,他可不愿成亲后每日过得不安宁。
  凤眸低垂,怜秋说得这些条件封随早已设想过。
  既要做赘婿日后的孩子定然只能跟着顾家姓,更何况顾家能拿出的彩礼比他想得还多些。
  过分定然是不过分。
  且这些话若是放出去,只怕一些贵人不得宠的庶子也愿意入赘,更别说是对他这样的贫寒之人。
  “不过分。”封随真诚道:“顾公子诚意十足,若是那人不同意,便是他不识好歹了。”
  “那便好。”
  怜秋心里又踏实了些,既然封随都满意了,那应当不会拒絕自己了吧?
  有了信心,怜秋脸上的笑也跟着活泼了些,他取出木盒中的玉佩递给封随,在封随疑惑的眼神中,放柔声音道:
  “如此,不知封秀才可愿入我顾家?”
  封随一怔,像是没明白怜秋在说什么,急忙道:“顾公子是何意?”
  书生看起来手足无措,面色惊慌,好似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这模样让怜秋实在拿不准先前封随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这人之前,当真不懂自己邀他出来的含义?
  他和阿月姐都猜错了?
  但现下并不是计较的时候,不欲继续拖下去,怜秋直白道:“我觉得封秀才是很好的人,想问问你可有意做我夫君?”
  怜秋双颊浮现红意,虽然他私下与杨君君、顾月跟前说起成亲事宜时,只觉平凡,但当着封随的面他却觉得自己过于胆大了些。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私定终身的有情人也多是男子先行开口,哪儿有他一个哥儿开口的道理。
  怜秋强撑着羞意,坚持把话说完:“封秀才若是同意,便接过这玉佩,若是不同意,我也絕不多做纠缠。”
  哥儿的话语直白又大胆,好似将一颗真心递在眼前。
  封随心尖微动,手慢慢抬起,眼看着就要碰到玉佩,却又忽而收了回去。
  他私心是想立刻收下这枚用作定情的玉佩,但本能却告诉他得再等等,起码要骗出顾怜秋一个誓言来。
  要是一句话不说就收下顾怜秋的玉佩,这人只当轻易便能得到,成亲后又岂会对他用心。
  又想起侯阳、柳意明等人对怜秋的觊觎,封随心头愈发不快。
  他人的觊觎不該迁怒怜秋,但他需要怜秋更多的保证来安心。
  毕竟怜秋这段时日说来对他还不错,每日派了人来送饭,三五不时的两人也约着出去过。
  更何况—
  封随从未察觉到怜秋对他的用心,与其说是喜欢他这个人,更像是因着他符合怜秋赘婿的要求,所以才得来怜秋闲暇时刻的几分看重。
  否则这人也不会想让他做赘婿,却连“心仪”二字都说不出口。
  见封随收回了手,怜秋心跟着凉了下去。
  “顾公子可是在说笑?”封随垂下头,苦笑道:“我不过一介贫穷书生,住所尚且无定处,也没什么大本事,又岂能配得上你。”
  怜秋皱眉,反驳道:“封秀才切莫妄自菲薄,小三元可不是人人都能得,你日后定大有作为。更何况你若是答应我,以后便住在顾家。”
  况且封随说自己没本事,怜秋是不赞同的。
  他尚未与封随相识时,他在观天书铺的手抄本便能卖上十几两的高价,且他找人打听过,买的人一月便有七八个。
  观天书铺的胡掌柜又对他另眼相待,润笔费自然也不会少。
  不过花了几月时间便能够在柳县安定下来,并且还能挣到錢读书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无用之人。
  莫非,封随是不同意,但又不好拒絕他?
  思索间,怜秋又听封随苦涩道:“顾公子知我家中父母已逝,只剩我一人,若是做了赘婿,封家自此便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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