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萧篡沉默着,把摊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拿了一个。
  他想全都买下来。
  他还想把方才买过糕点的所有人都喊回来,把他们手里的糕点都买回来。
  虽然此处气味杂乱,但他的嗅觉绝不会错。
  这些糖糕上的味道,和燕枝的味道极为相似。
  这些东西一定有问题!这个人也一定有问题!
  楚鱼翻遍口袋,凑好银钱,双手捧着,递给他:“给,找您的钱。”
  萧篡也不说话,伸出手掌,接住银钱,拿上他的糕,转身便走。
  楚鱼这才松了口气,用衣袖抹去额上汗珠。
  这人可真够怪的,这么吓人。
  萧篡走到街边,找了个灯火找不到的角落,双手捧着刚买的糖糕,忽然又听见楚鱼快活的笑声。
  楚鱼平复好心绪,正与孩童们逗乐,哄他们买糕。
  “是啊,这些糕都是老板的娘子做的!老板娘子厉害着呢,一天能捏五百只小兔子、五百条小金鱼!”
  “我与‘娘子’,一个揉面,一个捏面,都厉害着呢!”
  黑暗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鱼。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第36章 错认(有修改) 循着气味找到枝枝……
  ——“去查。”
  上元佳节, 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萧篡双手捧着刚买的红糖糕,站在黑暗的角落里, 一双眼睛亮着光,阴恻恻地盯着街边。
  一瞬不瞬。
  楚鱼仍旧在街边摆摊卖糕, 欢快的笑声、喊声和吆喝声,在人声鼎沸之中, 竟格外响亮。
  “是啊, 我娘子捏的糕,我蒸的, 买两个回去尝尝?”
  “我娘子她怕生,不敢出来, 在家里看烟火呢,就我一个人出来了。”
  “我早点儿卖完,就早点儿回去陪娘子了。”
  糖糕卖得更好了, 没多久, 就卖了一笼。
  楚鱼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坚定, 底气也越来越足。
  他也没怎么撒谎嘛, 真有一个人在家等他, 不过不是他娘子,而是他弟弟。
  都差不多,只要能挣钱就行,他和燕枝都是一个人,燕枝不会介意的。
  楚鱼一面忙活,一面同他们说话,仿佛有那么一瞬间, 他真成了一个靠卖糕养家糊口的小摊贩。
  萧篡收回目光,对面前亲卫道:“派两个机灵点的人,过去买他的糕,套他的话,问他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家住何处、他的……”
  他忽然顿了顿,咬牙道:“他的娘子——”
  “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他到底有没有娘子。”
  萧篡在红糖糕上闻到了无比熟悉的气味,他也确信,这些糕一定和燕枝有关。
  但他不能冲动行事。
  在他亲自确认之前,在他布下天罗地网之前,都不能轻举妄动。
  他怕燕枝就是这人口中的“娘子”,又怕燕枝不是。
  萧篡再次抬起头,目光阴沉地盯着楚鱼,继续道:“再派几个人,散入人群之中,看有没有人认得他,务必把他的底细都查清楚。”
  “另外,召集虎贲营,包围周边城镇,不得打草惊蛇。”
  这人能在城里卖糕,说明他一定就住在这附近。
  倘若燕枝真的与他有联系,说明燕枝也住在这附近。
  说不定,他们还住在一起。
  思及此处,萧篡捏着红糖糕的手慢慢收紧了。
  他最后道:“回官府一趟,一旦打听到了此人的姓名,叫他们马上去翻户籍册子。”
  “是。”
  一众亲卫抱拳领命,各自下去部署。
  他们跟随萧篡,行走在外,一直都是身穿常服,做寻常百姓打扮。
  转身隐入人群之中,除却身形挺拔一些,倒也没什么过于怪异之处。
  两个亲卫,结伴走到楚鱼的摊子前,朗声问:“老板,糖糕怎么卖?”
  楚鱼不曾有疑,只是道:“有花样儿的五个铜板一块,没花样的三个铜板一块,看看要哪个?”
  “方才隔得老远都听见了,是你娘子做的啊?”
  “是啊。”
  “诶,我看你有点儿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
  楚鱼笑道:“到处摆摊做生意的,指不定在哪儿见过呢。看看要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亲卫也隐在人群之中,四处打探消息。
  有人借着买花灯的名义,与卖灯的攀谈起来。
  有人来到酒棚子里,要了坛酒,与喝酒的地痞流氓搭上了话。
  “诶,那边那个卖糕的真不错,卖的糕还挺好吃。他是你们镇子上的人吧?你们镇子可有口福了。”
  “哪儿啊?不认识!”
  隔壁桌的泼皮无赖喊道:“他明明就是我们镇子里的人!”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我记得他好像叫王……王什么来着?”
  “什么王?他姓‘楚’,他叫‘楚鱼’。”
  楚鱼!
  平地一声惊雷!
  萧篡站在黑暗里,不自觉往前一步,怒目圆睁,定定地盯着楚鱼。
  楚鱼,楚鱼,他就是楚鱼!
  燕枝好感面板上好感度八十九的那个楚鱼!
  楚鱼就是这个卖糖糕的!这个卖糖糕的就是楚鱼!
  难怪,难怪他能在红糖糕上闻到燕枝的气味,难怪这个楚鱼身上也似有似无地萦绕着燕枝的气味。
  要不是他不想惊动对方,不能把对方提起来嗅一下,他早就明白了!
  正巧这时,楚鱼一抬头,看见对面摊子只剩下最后一个花灯,还有人指着这边,正要上前。
  他连忙放下手里蒸笼,对客人们说了声“稍候”,就捂着口袋,小跑过去。
  见他要跑,萧篡再次大跨几步上前。
  他还敢跑?!
  下一刻,楚鱼在花灯摊子前停下脚步。
  “老板,这个莲花灯我要了,给我吧。”
  “好。”卖花灯的老板一直在他对面摆着,自然也听见了他的吆喝,笑着问,“买给你娘子的吧?”
  “对啊。”楚鱼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在酒馆里套泼皮话的亲卫,也回来了。
  两个亲卫站在萧篡面前,压低声音:“回陛下,打听到了,此人名叫楚鱼,十八九岁,家住石雁镇,离此处不远,他……”
  “不曾娶妻,没有娘子。”
  没有娘子?没有娘子!
  所以他嘴里一直在喊的“娘子”,其实就是燕枝!
  就是帮他做糖糕的燕枝!
  萧篡一言不发,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这个楚鱼,他怎么敢?怎么敢说燕枝是他娘子?
  前有谢仪说燕枝住过的屋子,是他娘子的屋子。
  后有楚鱼说燕枝做的点心,是他娘子做的点心。
  他们就这么缺娘子?非要抢别人的?
  萧篡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把他的摊子给掀了,再踩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把楚鱼给打一顿,最后让他带自己去找燕枝。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萧篡刚准备握起拳头,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燕枝做的红糖糕。
  红糖糕柔软细腻,就这样贴在他的掌心,像是燕枝蹲在他面前,把脸蛋贴在他的手里。
  要是攥紧拳头,红糖糕就被他捏坏了。
  要是掀翻摊子,红糖糕就摔在地上,沾上灰尘。
  要是打了楚鱼,燕枝就……
  燕枝就跑了。
  萧篡深吸两口气,别过头去,从怀里掏出燕枝的小衣,用小衣把红糖糕裹起来,揣了回去。
  这一番动作下来,他心中怒火稍稍平息。
  忍住,忍住。
  他向所有找人的士兵下了死命令,一旦发现踪迹,不能打草惊蛇。
  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功亏一篑,这次不能……绝对不能再错过。
  绝对要一击就中!
  在见到燕枝之前,在抓到燕枝之前,在把燕枝真真切切地抱在怀里之前,他不能太激动。
  倘若闹出过大的阵仗,燕枝一定会察觉。
  小燕儿已经飞进了陷阱里,他已经站在了陷阱旁边。
  只差最后一步。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冷静,越要镇定。
  萧篡竭力平复心绪,眼里亮光越发可怖,说话语气却越发阴冷。
  “叫当地官府去查,这个石雁镇的楚鱼。”
  “尔等即刻包围石雁镇,埋伏于各个山头。”
  “朕——”
  长街上,楚鱼提着花灯,小心翼翼地护着,不让人群把灯挤坏,回到摊子里。
  今晚生意好做,再过了一会儿,楚鱼就把准备的所有点心都卖完了。
  烟火未完,楚鱼仔细想了想,还是准备启程回去。
  他在城里没什么亲戚,客店又太贵,也不安全,实在是不值当。
  现在天色不晚,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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