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也是娇气,好好的药片药水不要,非要喝一大碗的苦药。
  萧篡用瓷勺撬开燕枝的嘴,慢慢地把汤药送进去。
  一开始,燕枝还喝得顺顺利利的。
  可就在一勺即将喂完的时候,燕枝被汤药呛到,马上就蜷着身子,咳嗽起来。
  萧篡猛地丢开药碗,给他拍背:“怎么就这么……不就喝点药?怎么就这么麻烦?”
  药碗砸在托盘里,不慎倒了,汤药滴滴答答淌下来,宫人连忙把东西端出去,换了一碗新的过来。
  “陛下……”
  萧篡再次端起药碗,低头看向燕枝。
  燕枝缓过来,又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他听不见萧篡说话,所以惯用的威胁手段,对他没用。
  他打定主意不吃药,不论是药汤还是药片,对他也没用。
  他……
  他就是这样一只又犟又娇气的小狗,让人拿他没办法。
  萧篡沉默片刻,最后对宫人太医道:“尔等退下。”
  众人对视一眼,再次离开:“是。”
  内殿里,只剩下萧篡和燕枝两个人。
  萧篡端起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
  确实难喝,又腥又臭,还混着细细的药渣。
  难怪燕枝每回喝,都皱着脸。
  早知道,应该早点儿从商城换西药给他吃的。
  早知道,不该断了他的泡芙和奶糖,应该等他病好了,再断掉的。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宫门口迎接选秀中人。
  早知道……把他锁在太极殿里,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情了。
  萧篡将一口汤药含在口中,然后放下碗,双手捧起燕枝的脸,用拇指拨开他的唇瓣,把汤药一点一点哺给他。
  唇齿相接的时候,燕枝不自觉颤了一下,随后被萧纂捧着脸,按得更紧。
  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野兽一般的撕咬与亲吻。
  而是温柔轻缓的舔舐与哺喂。
  可之前撕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温热的汤药从燕枝唇角的伤口上淌过,疼得他又发起颤来。
  萧篡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汤药哺给燕枝,察觉到燕枝在抖,于是他每分开一次,就用舌尖轻轻舔舐一下燕枝唇上的伤口。
  喂完最后一口汤药,萧篡抱着燕枝,给他拍了拍背。
  等过了两刻钟,确认燕枝不会再吐出来了,他才把燕枝放下。
  还是和之前一样,燕枝一离开他的怀抱,就蜷着身子,躲到了床榻最里边。
  这一回,萧篡没有再伸手去抓他,而是拿起太医配好的药膏,坐到床榻里面。
  他用食指指腹蘸了点玉白的药膏,抹在燕枝青青紫紫,还带着牙印的后颈上。
  触碰到的瞬间,燕枝“呜”了一声,整个人蜷得更紧了。
  好痛!
  “娇气。”
  萧篡再蘸了点药膏,本想狠狠地抹上去,但即将下手的瞬间,还是稍稍放轻了动作。
  “怎么就这么娇气?”
  解开衣裳,顺着后颈往下,是肩膀、腰背,还有心口。
  那时在牢房里,萧篡几乎把燕枝全身上下啃咬了个遍。如今抹药,自然麻烦。
  满满一盒药膏,转眼就见了底。
  萧篡一面给他抹药,一面冷声道:“你也是被朕越养越娇气,越惯越娇气。”
  “你自己说,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的错?是不是你不乖?”
  “骂朕、推朕、打朕,还敢说什么再也不要喜欢朕了。这话是能胡乱说的吗?”
  “朕不过关了你半刻钟,弄了你一会儿,怎么就把你弄坏了?”
  “今日的事情,朕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
  “等你醒了,再说几百句‘喜欢陛下’也不管用,你最好赶快想想,还有什么好听的话,说给朕听。”
  “否则——”
  萧篡高高地扬起手,作势要打燕枝的屁股。
  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却只是帮他把衣裳扯好。
  *
  燕枝病得厉害,药喝下去,只好转了一会儿。
  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发起热来,睡也睡不安稳,皱着小脸,淌着眼泪,嘴里哼哼唧唧说着梦话。
  他一会儿说:“奴错了,陛下,全是奴的错……求陛下放过谢公子……”
  一会儿又说:“我怕黑,有鬼……这里有鬼……有没有人陪我说说话?”
  于是萧篡盘腿坐在他身边,一句一句地应他,有问必答。
  “废话,闭着眼睛睡觉,能不黑吗?”
  “哪里有鬼?朕在这里,哪里有鬼?你这只小鬼?”
  “朕不是在陪你说话吗?要说什么?”
  “陛下……”燕枝哭着喊了两声,“陛下……”
  “嗯。”
  最后,燕枝却收起眼泪,摇摇头,连声说:“我再也不要喜欢陛下了……再也不要陛下了……再也不要……”
  萧篡面色一沉,想要捏住他的嘴,却看见他唇上伤口才刚结了痂,可怜巴巴的模样。
  罢了。
  这蠢货生着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不跟他计较,等他醒了再说。
  萧篡别过头去,张了张口:“跳——”
  他想喊“跳过”,跳到明日,跳到后日,最好跳到燕枝清醒过来,不会再说胡话的时候。
  可是——
  他又怕跳到明日,燕枝直接病死了。
  到那时候,读档也来不及。
  萧篡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转回头,从宫人手里接过茶杯,自己先抿了一口温水,然后哺给燕枝。
  一晚上梦话没停,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水。
  还是喝点好。
  这个晚上,太极殿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马翻。
  几个太医提着药箱,守在廊下,随时等候传召。
  宫人进进出出,时刻送来干净的热水巾子,还有吃食。
  萧篡抱着燕枝,同他说话,给他擦脸,喂他温水。
  最后估摸着汤药的效力过去了,萧篡便再次将众人支开,用嘴对嘴的老办法,把自己的药片和药水哺给他。
  到底还是他的药管用。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燕枝终于不再发热,也不再说梦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医为他诊过脉,也说既然烧已经退了,应当就是熬过来了,没事了。
  萧篡瞧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会,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这群庸医,就会说这些套话。
  众人如潮水一般,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走。
  萧篡一夜未睡,放下榻前帷帐,隔断窗外天光。
  帐中昏昏沉沉,燕枝仍旧背对着他,躲在角落里。
  萧篡思索片刻,最后贴上前去,从身后抱住燕枝,有意放轻了动作,把他整个儿拢进怀里。
  燕枝想藏在犄角旮旯里,萧篡也随他去了。
  偌大一张床榻,他们两个男子躺在上边,愣是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想他二人相处,从来都是萧篡霸道强势,把燕枝抓过来,给燕枝摆好姿势,让他搂着自己,挨着自己。
  可是现在……
  萧篡闭上眼睛,胸膛贴着燕枝的脊背,自嘲似的,低低地嗤了一声,胸膛震动。
  ——萧篡啊萧篡,你也有今日。
  *
  睡眠对于萧篡来说,不过是补充体力,维持生命的一种事情。
  他抱着燕枝,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燕枝还窝在他怀里,呼吸匀长,睡得正香。
  萧篡松开他,给他掖好毯子,起身下榻,走出内殿。
  外面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置,一大堆奏章等着他批复,还有一群大臣等着他召见。
  敌国归降,军队训练,朝中琐事,还有——
  大臣求问:“回陛下,如今选秀众人皆已入宫,安置下来,不知何时进行……终面?”
  “急什么?”萧篡端坐高位,一面看奏章,一面答复,语气不耐,“近来事多,还顾不上他们。把他们养在宫里,让他们多读读书,也不碍事。”
  “是。”大臣垂首。
  又有大臣问:“听闻昨日,陛下下旨,将谢家公子谢仪送入净身房,不知他所犯何罪,陛下要如何处置他?”
  萧篡顿了一下,这才想起,净身房里还关着个人。
  要不是他们提起,他早都忘了。
  萧篡将手里奏章往案上一摔,反问道:“净身房是干什么的?尔等不知?朕将他送入净身房,要如何处置他,尔等不知?”
  众臣忙道:“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萧篡冷嗤一声,最后瞧了一眼紧闭的内殿殿门。
  只是把谢仪送进去,燕枝就病成这样。
  真要把他阉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燕枝跟只小猫似的,使劲挠他抓他,也说不准。
  萧篡伸出手,将案上奏章捡回来,淡淡道:“罢了。”
  “他那时、在宫中横冲直撞,毫无礼数,冲撞了贵人。既然尔等都为他求情,那便罢了,打一顿,赶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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