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起初是丁晴陪她做这些,但这并不容易,它几乎占据了一个人生活的最重要的时间段,只能在郁葳训练学习中才能空出几个分割的碎片时间,这些时间只勉强够见一个客户,看几份文件。
她好像回到了命运的初始,回到了一切未发生的原点,但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有一个人在她生命里走失了。
不久之后,丁晴又带了一个人过来。
郁葳一看到李玉就愣怔了很久,久得好像一些被忙碌刻意覆盖的情绪死灰复燃,久得像一场失眠后看到破晓的天光。
她和国内的人联系,问程淼,程淼说退学时见过喻唯一次,之后没联系上过。问奶奶,奶奶说喻唯好久没来了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然后就无第三个人可问。
她无法控制地在心底诵读那封信。
除她,无人倾听。
每周丁晴总会空出两天来陪她,一天在那栋租住的公寓里,一天从天不亮在车里陪跑到日落天黑。
偶尔她会从丁晴身上嗅到不同的味道。
第一次她疯狂质问丁晴之前去了哪里,她向李玉打探,她查询丁晴的机票信息,飞速购买机票。直到降落在那个寒冷恢弘的机场,呼吸着异乡清冷如碎冰的空气,乘车走过那座城市的每条街道,然后一无所获,原路返回。
很久,丁晴身上都没有再出现过那个气味。
第二次嗅到,她坐在丁晴身边,闭上眼睛无声低嗅,连呼吸都放轻。
八月,郁葳报了本地一个b级赛,到场的观众大多是本地人,还有一些留学生,郁葳毫无悬念地拿了金牌。
以前比赛她比完就走,现在会留在现场看着观众席从开始退场到空无一人,周围的工作人员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有东西丢了,用不用帮忙寻找。
有。
郁葳摆摆手。
这一年的大奖赛她还是报了国内和训练地两场,和去年不同,这次两场比赛时间隔了十多天,国内比赛结束后她回了那栋别墅。
别墅里打扫的很干净,像是经常住着人。
郁葳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上楼,几乎是撞开的那扇卧室门,她气势汹汹,带着盛怒和委屈,扑进一间空着的毫无人气的卧室。
卧室里和搬家前一样,床铺的很整齐,书桌上是空的,书架上的书和各种竞赛奖牌并排放的很满,床头原本放着袋鼠玩偶和金牌的位置空着。
很干净,没有灰尘。
但空气里有种长久没住人,各类家具书籍被主人抛弃后肆意挥发的气味,浓厚,灰败。
郁葳倒在床上,像沙漠里终于找到的绿洲,走进了发现是蜃楼。
睡了很长一觉,醒来郁葳决定重新打扫这个房间。
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洗一遍,新的旧的,柜子底部摞着的收纳箱里居然还放着她初中和小学的衣服。数量不多,长穿的是几套校服,常服只有几件冬天的棉衣和羽绒服,夏天的同款同色的短袖,不同大小的帽子和围巾。
书桌抽屉里放着她写过的日记和账本,另一侧抽屉和桌下柜子里全是用过的画纸。
杂物箱里用小收纳盒一个个装满了她用过的零碎物品,铅笔头,坏掉的自动铅笔,用完的笔芯一个个套上黑色橡胶套,用空的颜料盒洗刷干净,里面装着用过的旧皮筋,用完的画笔,旧铅笔盒里装着褪色生锈的小夹子,还有用过的牙刷和空防晒瓶。
床底塞着几个旧书箱,里面装着她从幼儿园起的书和本子,直到床尾一侧塞进去的是装着高二课本的书箱,另一侧是一把旧小提琴。
不大的卧室,从床底到柜子和书桌,各种收纳箱里装着喻唯人生走过来的每一步,一览无余。
她收纳着自己的过去,像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郁葳把这些拿出来清理灰尘,晾晒日光,重新整理收回去花了不少功夫。
整整两天,房间又恢复到像她刚闯入时的样子。
她仓促地走过喻唯前十几年的收藏馆,又奔赴回自己的训练场。
二月,冬奥会。
这是一场盛大的体育赛事,是许多运动员这四年的目标,是等待验收的成果,是一些人的结局,也是一些人的开始。
队里每个人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互相见面之后仓促打过招呼,都不多过问一句,也不敢过多关心,这是拉满弦的弓,容不得一点分心和拨动。
比赛持续几天,流动人次几十上百万。
郁葳在自由滑结束的冰场上向观众席鞠躬,这是她的荣耀时刻。
看台上挥舞着国旗,高昂的尖叫和呼声,铺天盖地的玩偶,无不热烈。
她尽量让自己看清每个到场的观众,但这很难做到,所以她从kc区出来,站在冰场护栏外,她心怀侥幸想看到某个身影,或使自己能被某人看到。
前者没有,后者未知。
郁葳拿国家队阔别已久的女单冬奥金牌,各大论坛媒体讨论得热火朝天,热搜上了一次又一次,大小采访、杂志、新闻她来者不拒,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下入驻视频平台,开直播,盯着每一个进入直播间的人,念出每一个名字。
她期望这些名字里有那个人。
冰迷观众和媒体夸赞她很有礼貌很诚恳,只是直播内容实在无趣,就是念网名id,导致不少人都改名专门去直播间逗她玩,想看她念到名字时的反应。
“郁葳老攻”“郁葳老婆”“郁葳绝世小可爱”“鱼鱼大猛t”“问问属性”“你会揉笔吗”“看看手”“看看腿”
无论多逆天,她都面无表情,又毫不厌烦地念下去。
但没有一个名字与喻唯有关。
大年初一,郁葳去了庙里,她翻找着树上挂着的木牌,一个个找,从天初亮找到天黑。
手机灯光照着她手上掌心大小的牌子。
上面写着:
我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祈祷,生怕她的一切不幸因我而起,现在我已见到她,希望她万事如意,所愿皆偿。
没留名字。
郁葳把木牌拽下来攥进手里。
第一年,她恨她。
恨她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带来光亮,又在她最幸福时轻易拿走。
第二年,她原谅她。
原谅她不告而别,愿意予取予求,换她一个消息。
第三年,她得到一个机会,那座被冷冬覆盖的城市里的俱乐部,向她发出橄榄枝。
接下这个橄榄枝,她很快就能在那里,或许能在某个命运回身的瞬间找到喻唯。
但她拒绝了。
她们对训练和滑冰的理念有差异。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丁晴离婚了,喻景程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在喻家的地位,存续的虚假婚姻只是互相在商业上的依靠不可分割,丁晴用了三年和喻景程解除婚姻和利益关系,又以新身份和喻家缔结新的商业合作。
她们都变了。
第三年的世锦赛还在曾经去过的那个国家,比赛场地还是那里,队里照常订的那家酒店。
队伍里有人退役,有青年组刚升上来的小运动员第一次来,作为队伍里的“老将”,郁葳带着她们熟悉场地,熟悉比赛,熟悉环境和这种节奏。
送别众人后,她一个人走到电梯口,转过去,打开楼梯通道门,走到半中间的台阶上坐下。
物是人非尝了三年,再怎么琢磨,也都尝惯了,早已没有当初浓烈的味道。
只是余韵仍久。
身后沉重的门被人拉开,脚步声踩着台阶靠近。
郁葳站起身,往旁边侧过让路,余光向来人瞥过,然后怔住。
“好久不见。”
喻唯从高处台阶上下来,站到她身旁,“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郁葳按着旋在墙边,膝盖抵进她两膝中间,将人死死控住。
近乎啃咬地逼迫她张开嘴,掠夺气息和味道,亲到舌根发疼,嘴巴里带着腥甜血气。
“你就,不问问我?”喻唯气喘吁吁,唇还在郁葳唇齿间,话说的断断续续,“万一我有对象呢?”
唇上被咬,她吃痛嘶了一声。
“你不是也没拒绝。”郁葳反问。
眼镜在脸上歪歪斜斜挂着,喻唯看着她越发昳丽的脸,一如既往的强势,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又恢复成锐利冷漠的模样。
两只手被郁葳抓住按在头顶墙上,双腿也被紧紧控住,似乎为了惩罚那个试探的稍微过火的问题,舌尖也被人咬住推抵。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拒绝的姿势。
“唔……”喻唯无奈只得适应着节奏,一得空,立刻说,“我没有。”
“我不在乎。”
郁葳往后退了半步,抓住她的手腕,扣住腰把人几乎拘在身上,快速回到房间,转身就把人按在门后,剥她身上的大衣。
脖颈被咬住,喻唯被迫仰头,裙扣不知道是解开还是扯掉了,衣服都在往下掉。
“我还没洗澡。”喻唯手搭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