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又移回来。
  “你怎么……”
  话一出口,喻唯立刻发现不对,她并不像梦里表现的那么镇定,她声音在抖,带着暧昧黏糊的委屈,几乎遮掩不住。
  她立刻收声,视线垂在郁葳提着背包的手上,小心谨慎地调整呼吸,“……现在回来了?”
  “嗯。”
  郁葳因为吞咽滑动着喉咙,顿了一下,“我回来拿衣服。”
  “你要搬走?!”
  喻唯音量提高,瞬间瞪大眼睛。
  惊恐笼罩着她。
  “不是。”郁葳看着她,眼睛几乎没有眨过,“这次比赛要去几天,那边是夏天,我回来拿些薄衣服。”
  “哦。”
  喻唯松了口气。
  隔了好几秒,喻唯又“哦”了声。
  “我得走了。”郁葳说,“阿姨在楼下等我去机场。”
  喻唯点头。
  郁葳看着她。
  她也看着郁葳。
  郁葳手抬到腰间又落下,转身关上卧室门,垂眸往前走。
  身后脚步亦步亦趋。
  郁葳站在楼梯中间,一回头,差点撞进身后人怀里。
  柑橘调清香扑面。
  郁葳咬牙忍住把人按进怀里的冲动,抬头看着她,眼尾故意往下垂,显得温驯乖觉。
  又可怜巴巴。
  两个人很安静。
  楼梯里灯没亮。
  彩窗透着月光,氤氲在墙上。
  喻唯唇陷进齿缝,雪白的脸上带着湿润浅光。
  她冰凉的手挡在郁葳眼前,声音很低,很轻,像风拂过的哽咽几不可闻。
  “别看。”
  她说。
  她手虚掩着,催促郁葳,“快去吧,妈妈要上来了。”
  楼下脚步声趋近。
  灯亮了。
  喻唯松开手朝郁葳笑着说:“走吧,我送你下去。”
  那点湿润像是黑暗中郁葳的错觉。
  郁葳盯着看了几秒,转身往楼下走,一边悄声说:“阿姨送我到机场,这次她不跟我过去。”
  她说完立刻提高音量,朝正在上楼已露出身影的丁晴说:“马上来。”
  楼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依依不舍,但又分的很开,丁晴犹豫几秒下楼出去开车。
  喻唯送郁葳到玄关,门开着,夜风带刀。
  郁葳一手拉着门边把手,背影挡着风,回头说:“等我回来。”
  门关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铁栅栏门落锁声很清脆。
  车走远了。
  喻唯打开门。
  第61章 前夕
  匆匆见这一面并没有缓解喻唯心里疯涨的躁动。
  甚至相反。
  那些情绪像得到了养料的怪物,在她心里啸叫,想要更多。
  这怪物跟她一样,见不得光。
  她要忍着,小心遮掩好。
  郁葳比赛前一天,离生日宴还有两天,丁晴问喻唯要不要提前去老宅住。
  “生日会在老宅办,那边离你们学校远,周日要在那边呆一天,要不要周六过去适应一下?”丁晴眉头微蹙,目光发沉,“这只是个家宴,不会来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别紧张,我都安排好了,过去之后你也不用看谁脸色,到时候跟着我就好。”
  喻唯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宅”,但看丁晴的表情,对那个地方憎恶要多于其他。
  “不用了妈妈。”喻唯说,“不需要适应。”
  那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类似去外地参加比赛住的酒店,未来不可能在那里生活,只是参加一个宴会,谈不上适应不适应,反正很快就会结束的。
  而且人员复杂,很烦。
  她现在没有心情和精力应付。
  丁晴也没有一定要她去的意思,点点头说:“不去就不去,宴会结束妈妈就带你们回来。”
  你们。
  喻唯无声地含着这两个字,点点头。
  周四中午,郁葳第一场比赛,这次出场顺序是按积分抽签,郁葳积分上升了,但签运又极差,本来按积分能排第二组的,抽签抽到了一号,第一个出场。
  好处是下午上课前就能看到比赛直播,不用提心吊胆地等。
  喻唯的旧手机还没换,天气好气温不低,但电量还是岌岌可危。
  程淼把椅子拖到喻唯旁边,俩人一人一只耳机,喻唯桌子上摆着几本书,手机背面支架拉开抵在书上,藏了等于没藏,也不知道在隐蔽什么。
  有同学从旁边经过,停下来看一眼,“看比赛呢?”
  程淼就点头,一只手把装草莓的盒子递过去,扭头往喻唯嘴边也塞一个。
  红彤彤的大草莓。
  喻唯往后躲,伸手接过来咬一口,汁水四溢,香甜清口。
  “周末不能找你过生日了,这周我爹不知从哪搞了张邀请函,耳提面命非要我去参加一个生日会。”路过的同学捏了颗草莓走了,程淼把盒子又放回桌上,叹了一声,“说的很高大上,对方有身份有地位啥的,邀请函都不给我看怕我搞丢咯,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人家我去干嘛,当呆瓜啊。”
  草莓咬在唇间半晌没动。
  喻唯迟疑着“嗯”了声。
  “不过真巧,那家跟你一起过生日。”程淼看着屏幕里掠过的人影,“哦!”
  她忽然挺直脊背,瞪大眼睛,“跟小鱼也是一天生日!”
  喻唯把嘴里的草莓咽下去,隔了半晌,含糊又小声地“嗯”了声。
  程淼一拍大腿,“真巧啊!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喻唯心里一紧,犹豫着看向程淼,眼神充满探究,这就想到了?那想象力也还是挺丰富的……
  “这就是缘分啊!”程淼把后半句话接上,双肩一低怼在桌前,突然萎靡,“难受,伤心,也就是说我既不能给你过生日,又不能给我鱼总过生日,还要去一个什么宴会陪笑给陌生人过生日,苍天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就要去社交!这是新社会对祖国花朵的欺压!是虐待!”
  喻唯心虚地瞥开眼。
  是的这三件事凑到一起了,但只要不脑洞大开,谁也不会把这三件事联想到一起去,只会觉得好巧。
  太巧了。
  如果不是当事人,喻唯自己也会觉得好巧。
  如果程淼去的生日宴刚好就是她跟郁葳的,那她最好现在就告诉程淼真相,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如果真的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有另一家人也在周末过生日举办了生日宴会呢?毕竟她这个说是家宴,而且她在那个册子上没看见到程淼父母,甚至都没有姓程的。
  思来想去,还没想好,已经到郁葳出场了。
  俩人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互相紧紧抓着手,程淼嘴巴里甚至在念一些喻唯听不懂的祈祷。
  可能真有什么玄学在,这场比赛全程丝滑顺利,每个动作都很完美,给整场比赛都开了个好头,气氛点燃,及其热烈,坡度很陡的观众席像掀起的巨浪,浪声就响在喻唯耳边——
  程淼在叫。
  教室里其他人也在回头看,然后见怪不怪地又扭过去。
  喻唯兴奋又别扭地低下头。
  这场比赛几乎囊括了国际顶尖女单花滑运动员,郁葳发挥超常,一扫半个月前国内赛的阴霾,拿下毫无争议的金牌。
  是她回归赛场后国际重要赛事的第一块,比分站那个更能证明——她回来了。
  现场热烈的山呼海啸就像专为迎接她的回归。
  她站在赛场上,不同机位的摄影切换,从正面到背后,光悬在她头顶,面前是如山野狂欢舞动的旗帜。
  远隔千万里的京市某高二教室里都在一起欢呼。
  赛后采访,有记者问郁葳据说在上外训网课,最近的变化和进步是不是跟网课有关呢?
  “网课已经取消了。”郁葳神色认真,“因为时差和行程还有各种原因,视频上很多问题不好沟通,网课效果不是很理想,前段时间取消了。”
  她本来就没有教练团队,从夏末开始的远程外训网课,也在冬季取消。
  兴奋到发疯的程淼停下来,接连不断地叹气,骂了几句无意义的脏话。
  屏幕里郁葳神色平静,说起这些也没有波动,只是在记者祝福她即将到来的生日时,礼貌地笑了笑。
  记者问:“准备怎么庆祝?”
  “准备放纵。”郁葳说完,在现场和屏幕外千万人的好奇中,目光深敛,含着一点遮掩不住无意露出的浅笑,她本人像是没发现,笑意浮在脸上持续着继续说,“睡一觉。”
  嗨!
  “放纵”了半天,就“睡一觉”,这叫什么放纵。
  可能是真累坏了。
  屏幕内外的人都跟着笑出声。
  比完赛,二十二日,周六晚上,郁葳要参加晚宴。
  喻唯在家试明天穿的衣服。
  礼服是一条水绿丝绒长裙,银丝绣着暗纹,光下像涟漪水波,流光溢彩,衬得她脖颈皮肤像雪山顶上的皑皑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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