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位元帅府亲签委任状派下来的司鼎……”景元不由得笑了,但也没有直接戳破,只是说了一句:“倒真是尽心尽力。”
“神策,你醉了。”十王淡淡道。
“既然你说我醉了,那我便借着醉意再多说几句。”景元道:“若非你对钟离心有怀疑,便不会让灵砂盗取钟离随身的面具。若非这件对钟离至关重要的面具,你如今也不会是钟离这副面孔。一切皆是因果。”
“这件事或许是我做得有失偏颇。”十王闭了闭眼睛:“但若是钟离故意为之呢?依你所言,钟离此人深不可测,如何会轻易让灵砂盗取这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之物?”
“若是钟离已经参透了这面具之用,他早已不在罗浮了。”景元道:“他来罗浮,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为拯救故乡而来。留在罗浮,也是情非得已。”
“我看不尽然。”十王道:“提瓦特的毁灭是注定的,钟离如此聪慧之人,如何会料想不到?他处事淡然,若是看不透这些,怕是也早已与那提瓦特一同覆灭了。”
“这番话从你口中说出,倒是显得尤为奇怪。”
“我本人对钟离先生也极为欣赏。”十王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他视作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胜败乃兵家常事,此举是我棋差一招,怨不得他人。我千里迢迢而来,也并非兴师问罪。只是想邀请钟离一道去虚陵坐坐,也一同见见元帅。”
景元自是知道十王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只是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向元帅亲自禀报,待处理完持明的相关事宜,我会与钟离一道前往虚陵的。十王诸事缠身,不若现在就启程吧。”
第68章 看来景元把你教导得不错
“啊——”
一股压制在白露体内的力量终于冲破尾部的尺木缚锁迸发出来!力量之强大, 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炸眼的白光,直接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被掀翻了身体狠狠甩了出去!
“……咳咳……”
风浣的后背直接撞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直愣愣地倒了下来。他再也压制不住喉头涌上来的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风浣望着那在力量中心缓缓上升的白露,眼底深处涌现巨大的恐惧。
犹还记得七百余年前, 丹枫制造出来的那头孽龙给鳞渊境造成了何等不可挽回的伤害。幸而前任罗浮剑首镜流及时赶到将孽龙击落, 持明族才不至于遭到灭顶之灾。难道——今天也要重蹈覆辙吗。
风浣的身体忍不住狠狠打颤了下。他四处望了望倒在地上的持明尸体, 内心不由得追悔莫及。今日不该如此行事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先前云璃与彦卿接连而至,他本没有那么在意。无非是两个小娃娃而已,即便他们武艺如何高强, 然猛虎架不住群狼, 他自以为可以在天亮之前解决掉他们。故而即使再多的持明倒下,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是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持明族的未来。
然如今却阴差阳错,让白露解除了束缚她多年的尺木缚锁。风浣见识过那头孽龙的威力,作为继承了大部分力量的白露, 破坏力自然不可小觑。他如今也不求今日过后自身会如何,只希冀解锁了力量的白露能够残存一缕意识, 不至于将他身后的持明也赶尽杀绝。
风浣闭了闭眼睛, 正想走到白露面前引颈受戮, 然却猛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半夏——那个因救白露而身死的侍女, 不正是涛然安插在龙女身边的人吗。近来涛然与钟离来往过密, 今日之事, 钟离还有其背后的景元真的没有丝毫察觉吗。彦卿与云璃二人, 恰好稍逊于他带来的兵力。不至于让白露惨死他人之手, 但也远远不到逃出生天的程度。如此微妙的一个局面, 恰好能够让白露逆境生长。
呵。
风浣不由得冷冷笑了一声。果真是好算计,看似景元与钟离谁都没有出现,然而局面却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连自己受制于彦卿之手还要拼命杀死白露的行为,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就在风浣陷入短短的思绪之时,白露已经完全将局面控制住了。她似乎已经参透了化龙妙法的功用,直接引来古海之水,将风浣带来的那些持明原地结卵。就连那些已经死去的持明,也能结卵重生。
看到这些,风浣已经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他任由白露的龙爪深深刺进自己的肩膀,白色的骨头都几乎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一袭青色的衣衫。
“龙尊大人。”
风浣从未如此真心实意喊过这么一句,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仿若老师看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如今终于出息了一般。
“得见龙尊大人如此,我深感欣慰。如今即便身死道消,也全无遗憾了。”
白露冷冷地看着他,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修为能够忍得住不立即将风浣碎尸万段,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了。
“风浣长老,你难不成以为只是杀死了一个侍女,然后再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我便会大发慈悲地放过你吧。再或者——”白露忍不住寒笑出声,“您老人家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说一切皆是为了我,为了能够刺激我,让我顺利冲破力量的封印,成为当之无愧的龙尊?”最后一句话说完,刺进风浣肩膀里的龙爪又进了一分。
“……”
风浣的话被噎在了口中,他痛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唇角发白。但事到如今,他却仍不忘挑唆白露与景元及钟离的关系。
“……我倒没如此想。”风浣痛得直冒冷汗,有些艰难道:“……只是请龙尊大人想一想,今日之事,景元与钟离难道毫无所察吗?但凡他们能够增援龙尊,那个侍女也不会惨死……”
“风浣长老果真头脑清晰,事到如今仍不忘攀咬别人。我倒是忘记了一句谚语,一个篱笆三个桩。除却风浣,还有雪浦钩沉韶英等人。今日,我便叫你们这群眼高于顶的龙师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完,白露便擒着风浣直奔波月古海。彦卿在旁悉数看完了全程,也没阻止,今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来说只是持明内部事务而已。待见到素裳带着一小队云骑赶来时,天也已经放亮了。拜托素裳将伤员送至丹鼎司后,他便身心俱疲地往神策府走去,欲将今日之事悉数报告给将军。
才走至长乐天,正好在府门口看见了双手环胸而且一脸气鼓鼓的符玄。彦卿不由得微微蹙眉,该不会是又来让将军退位让贤的吧。说起来也好久没有见她了,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彦卿上前,“符太卜。”
符玄回礼:“彦卿骁卫。”她上下看了看,见后者衣衫脏乱,且浸有水渍和血迹,怒气被转移了大半,不由得好奇问道:“骁卫为何这般模样?”
“呃……”彦卿抓了抓头发,自己这副模样确是有些狼狈,但也才寅时,人烟稀少,他便也没有太在意。如今符玄问起来了,便如实道:“持明内部有些骚乱,正好撞见,便处理了一下。”
符玄叹气道:“原本我也该去助骁卫一臂之力的,然实在是不巧,我下了波月古海一趟。此番来神策府,也是向景元禀报的。”
“是将军。”彦卿有些执拗地纠正起符玄对景元的称呼。
每当符玄对景元言辞上稍有怠慢之处,彦卿便会拿眼睛来瞪她。但也仅限于此了,动武是绝无可能的。以往符玄是断然不会理会彦卿的,依旧我行我素,该说什么还说什么,该是什么态度还是什么态度。但如今却是不同了,见那小家伙又要拿眼睛来瞪自己,符玄开口道:“骁卫说得对,是将军。我来此处,正是为向将军禀报。”
彦卿摸了摸鼻子,有些无所适从。这符太卜,几日不见,倒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符玄正待推门而入,不料府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迎面出来一个彦卿与符玄都不会陌生的人,只是此人却是脸色灰白,面颊浮肿,全无往日的神采,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彦卿目瞪口呆,“钟……钟离先生?”
符玄在稍稍震惊之后安静下来,镇定道:“他不是钟离,先前我与先生一起下到波月古海,后来分道扬镳。先生拜托我将证物送往神策府,我原本还奇怪钟离先生缘何不亲自来走这一遭,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顿了顿,她微微颔首:“有幸得见十王。”
彦卿的态度也恭敬了几分:“彦卿拜见十王。”
“无需多礼。”
十王的面色有些不佳,阴郁的气息扑面而来。隔着一段距离,符玄与彦卿都觉得周身发冷潮湿,禁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符玄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十王为何与钟离先生相貌极其相似?”
闻言,十王那双暗淡的眸子沉了沉:“符太卜果真想知道?”
如此一句话,语气冷了三分。居高临下的口吻和周身阴冷的气质压得旁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再加之面容阴郁灰白,更是叫人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