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过嘛。
  钟离眼见景元的眉头轻轻挑了挑,脸上又带上了惯有的戏谑,预感到接下来景元有十分的可能又会拿他打趣。
  果然,景元开口便是一句:“先生为何这般模样?”说便说吧,还伸出手掌在钟离的旁边比划了一下。
  钟离三分无奈七分无语,但还是如实道:“为了压制体内暴走的力量,我只能如此。不过将军无须担心,不出七日,便可恢复。”
  他看到景元唇角隐隐压抑的笑意,闭眼叹息道:“将军想笑便笑吧,我……并有那么在意。”
  说不在意其实就是在意,景元收敛笑意:“景元并无嘲笑先生的意思,只是先生如今的身量,甚是精致……”
  景元搜刮不出别的词语了,便止住了话头。钟离垂眼无奈笑着,“将军还是躺下歇息吧,眼下都有些青黑了。”
  景元伸了个懒腰,疲倦蜂拥而至。他半拉着眼睛,“先生不说,我还没有意识到,如今才觉得有些困倦了。”
  钟离微微颔首,正要退出去,才刚躺下的景元却又叫道:“先生往哪里去?”
  ?
  “将军不是要歇息?”钟离道。
  “嗯。”景元有些无辜地点点头,似乎有些无法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将军歇息吧,我便不打扰了。”钟离想了想,还是补了后半句。
  景元却是勾了勾唇,“我因先生而受伤,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是此时有人刺杀我,恐怕我没有自保的能力。先生不若留下来,否则我入睡都睡不安稳的。”
  本以为钟离会说些“省省心吧,我看将军精神得很”诸如此类的话,不成想钟离沉吟片刻,道:“将军言之有理,钟离自当陪护。”
  说罢,便给整个屋子加了一层玉璋护盾,床前立即升起四根刻有岩纹的柱子,像围栏般将景元牢牢护在里面。
  景元伸手戳了戳岩柱,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感觉我像是坐牢的。”
  呃……如果双手再扶住两根岩柱,做出奋力探头的样子,确实有些像。
  钟离略一沉吟,将四根岩柱撤走。自己则盘腿坐在桌子上,双手结印给床加了道屏障。做完这些,他对景元道:“将军可以休息了。”
  景元:“……”
  望着钟离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景元再也无法说出别的什么来。仿佛他那一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是什么重要的话,而非玩笑。
  景元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躺下,但是因为心里想着事情,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钟离这样实诚,他都有些不习惯了。景元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都担心有一日钟离要离开仙舟了。
  虽然好像早晚也是这个结果。但从心底深处,他还是希望钟离能在仙舟多待一会儿。想着,景元又是叹了一口气。
  “将军有心事?”
  钟离的声音冷不丁从房间另一边传来。景元侧过身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道:“嗯。”
  钟离又熏了些安神香。
  香炉袅袅,清香阵阵。景元却毫无睡意,他看着钟离的侧脸,不知为何,感觉此时的钟离有些冷漠。
  倘若没有尝过与人相伴的滋味,孤独又有何妨。但正是因为知道有人相伴而行的美好,才更不能接受失去后的漫长孤寂。
  景元趴在枕头上,无聊地用食指扣着枕巾,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让钟离留下来。
  故技重施?但已经用过了,恐怕也没多大成效。另辟蹊径?但蹊径又在哪里。坐视不理,恐怕他无法做到。
  景元翻了个身,脸朝着里面。他无聊地数着幔帐上的璎珞,伸出手逐一拨弄他们。然没一会儿,又赌气般中指朝掌心合拢,拇指压住,然后弹出去。
  这边景元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那边钟离盘腿打坐,调节体内力量也调节得差不多了。甫一睁眼,见视野内的事物大小已然恢复了往常般。
  钟离站起身来,一眼便看到景元在和幔帐上的璎珞玩得有来有往,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就好像看见自己家里养的猫在追着线团玩耍,然后把自己缠住时的样子。
  “……将军。”
  听到钟离的声音,景元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掩人耳目般闭上眼睛。等到钟离叫了第二声“将军”时,才装着刚睡醒的样子嘟囔一声。
  钟离叫了第三声“将军”后才揉着眼睛坐起身子来,迷糊地说了一句:“……嗯……怎么了?”
  这演技,炉火纯青。要不是钟离亲眼得见,还真是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景元揉了一会儿眼睛后才肯睁眼去看钟离,见到钟离已然恢复成正常大小,唇角微微上扬:“先生恢复了?”
  钟离轻轻点头,“将军是否也恢复了?”
  “还差些。”景元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倦怠。
  钟离并未戳穿,只是上前来搭了景元的脉搏。
  景元倏然一惊:“先生还会看病?”
  “略懂一二。”
  察觉到景元有隐隐抽手的意思,钟离便用了几分力气。移开时,景元白皙的手腕上便留下了几个指头的印子。
  看着那些印子,景元幽幽道:“先生可把出什么来了?”
  “将军脉象平稳,此乃无病之兆。只是身体虚空,该多多休息才是。”
  说着,便不由分说把景元摁回床上,仔细掖好被角。景元暗暗抵抗,却动弹不了分毫。
  “先生是越发对景元上下其手了。”
  “将军惯的。”
  景元轻轻叹息:“景元以为先生不是侍宠生娇之人。”
  “或许将军看走了眼。”钟离道:“人的悲欢喜乐,是非对错,从来都不是普通人的特权。”
  景元眯了眯眼睛:“先生此番话中有话?”
  “只是想起了一句话。”钟离双眼有些放空:“既来之,则安之。”
  “……先生?”
  “将军。”钟离的神情有些郑重,“之前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知道,这并非先生的本意。”
  景元还想为钟离辩解,却被钟离本人打断:“将军不必为我开脱了,隐瞒就是隐瞒,它并不会因为情非得已或是有苦衷就不会给人带来伤害。”
  “先生隐瞒的事情,其实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并非先生的过错。”景元抬起头,神情凝重,“如果是跟寿瘟祸祖有关的事情,先生就免开尊口吧。”
  “有一些,但不多。”钟离斟酌了一会儿,“将军还记得那日我与刃在丹鼎司时的情形吗?”
  第22章 先生骗我骗得好苦啊
  “将军还记得那日我与刃在丹鼎司的情形吗?”
  景元想了想,“记得。先生抓住刃的手不放,最后还是卡芙卡用言灵术控制先生,才放掉了刃。”
  “其实我并不受言灵术的控制。”钟离道。
  景元笑了笑:“若是为此事,先生大可宽心。我在那日便看出些端倪,还问先生来着。虽然当时先生有些敷衍,但我心中早有决断。”
  “不……”钟离摇了摇头,“那只是迷惑将军的障眼法。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
  景元明白几分:“当日我问时,倘若先生不承认,我会思考先生为何这样做。但倘若先生承认了,我便会去想先生为什么能不受其控制。”
  钟离点头:“是这个道理。”
  景元抱了下胳膊:“先生并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有些特殊之处也无可厚非。”
  钟离暗忖片刻:“如若这个特殊之处与药师有关呢?”
  景元笑意敛去些,他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了钟离半晌。钟离任由景元打量,自始至终都神态自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元闭了闭眼睛,“先生请说。”
  “与我相处的这些日子,将军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同?”
  景元微微叹息:“先生不必循序渐进了,直入主题便是。”
  “……”钟离默了半晌,“罢了,以后将军察觉到时,我再说不迟。”
  ?
  景元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先生莫不是拿我打趣?”
  钟离争辩道:“是将军之前说的,若是与寿瘟祸祖有关,我还是免开尊口吧。”
  “我……”景元心内震惊,有种被耍了一样的感觉,“不是吧先生……”他无奈笑了一声,本是坐在床上,如今不由得站起来,朝钟离走近。
  钟离背着手,随着景元的逼近,他适时地后退几步,以方便景元施压,造成一种他心虚的假象。
  只是那身板挺得笔直,后退的步伐乱中带稳,怎么看怎么不像被步步紧逼的。景元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钟离退到桌边,瞥见桌子上面的手机,想起一件事来:“自从上次和龙师涛然在丹鼎司见面,相谈甚欢之后,他便没再有什么动静了。”
  景元知道钟离有意岔开话题,但也就坡下驴了:“涛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虽一时被先生糊弄住,但过后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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