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而这些疼痛仿佛就是天意,在一点一点的刺激着他,让他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
  确实,自从注意到胃部不适后,研磨就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思绪从繁变简,本来乱糟糟一片的,现在疼得只剩下了对于明天比赛的担忧,以及对于现状如何相处的困扰。
  猫咪是非常耐疼的动物,尽管从高楼坠落摔的满身骨折,它们也能一声不吭的扛过去,当做无事发生。
  此刻因情绪而引发的剧烈胃痛,在研磨的心中完全将其归咎于自己的矫情。
  明明已经疼到掐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用指甲透过皮肉抠出血了,也硬是没让自己哼出声来。
  在外人看来,根本就看不出他此刻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还以为他只和平常一样在盯着地板发呆呢。
  他确实伪装的很好,好到忍出了一身薄汗,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不对靠近他。
  因为一个这样子的小事,而将自己搞得如此的狼狈。对于研磨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耻辱呢?
  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子的自己。
  甚至还在侥幸着,会不会真的有脏东西附身,他才会变得如此的不像自己。
  疼痛夹杂着郁闷,研磨只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
  尽管如此,他的脑子里还在不断想着明天比赛需要注意的问题,根本就抽空不了来关心自己的身体。
  作为音驹唯一的二传手,研磨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能否开始,还有队友们的信任,教练的青睐,对手的针对。
  这些压力,都是别人无法与之共情的。
  别看他在赛场上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模样,可实际自己需要付出的努力只有研磨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们都觉得他无所不能,可他真的无所不能吗?
  不管是之前的比赛还是各种大型小型的训练赛,研磨都是背负着极大的压力的。
  作为一个二传手,他需要他的攻手们对他有着极度的信任。
  每次在比赛开场前的战术布置以及休息中场时的战术布置,他都会对己方的队员说,请他们百分百的信任他,但他们对这份信任似乎有些过头了。
  其实早在前几次的练习赛中,他就想和猫又教练反映这个问题。
  一个队伍的攻手对自己的二传手有100%的信任,是极好的。
  但如果这个信任已经超过了一定的限额,那就不太好了。
  一些小型的比赛可能可以用这个应付,但是真正到一些比较正规大型的比赛时,这种攻手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接传发,是没有任何的威胁性的。
  研磨口中让他们对他有100%的信任,指的是研磨对自己传球技术的信任,而并非是他们扣球的信任。
  虽然在一次一次的训练赛中,攻手们都吃到了甜头,但是这份甜头终归只是甜头,它是无法延续的,等到了强度更高的比赛时,这种攻击,完全就是自掘坟墓,慢性死亡。
  攻手们是人,不是没有生命力的炮筒,也不可能变成没有生命力的炮筒。
  一场比赛完全依赖于二传手的传球的话,这支队伍注定是走不远的。
  排球是团体的运动。
  二传手不能救世,他总有无法分身乏术的一天。
  更何况,研磨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刚上国一的孩子而已。他天赋再高技术再好,也终究是有短板的。
  不能因为他过于早熟、独立的个性,就将他看做神的化身,觉得他无所不能。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真的觉得他无所不能。
  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研磨叹了口气,队内没有接应他的二传手,明天的比赛他不可能请假,不仅不能请假,他还得带着他们赢下那场比赛。
  在这群国中生眼里,他可是能带着国中生们打赢高中生的人啊。
  如果赢不下来的话,对于这群国中生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才合宿刚刚开始,神的陨落,注定会导致信念的崩塌。
  虽然研磨并不觉得自己是神,可这群人把他当做神,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变成神。
  害,要是他早一点和猫又教练说明这个情况,明天的比赛也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说了,明天的比赛他必须要赢,还必须要光彩的赢。
  研磨的眉头紧锁着,一件烦人的事还没想清楚,又来一件更加烦人的事,而这件事还迫在眉睫。
  明天要怎么赢呢?他状态好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打满三场,现在还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胃疼,想要赢,又只能继续速战速决了。
  可之前有把握速战速决是因为自己的状态在线,只是体力不在线而已。
  现在是体力和状态都不在线,他该如何是好啊……
  烦,真的太烦了!
  心里想着事,胃疼的感觉又加重了。
  那种痛意并不是可以用意志消散的,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痛不欲生。
  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猫猫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却急得团团转。
  胃痛再次加剧了,痛得研磨不得不再施加了点力度,将本就被压得极瘪的肚子,压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都蹲了下来,空出来的一只手撑到了地上。
  好疼……怎么会这么疼啊……
  研磨整个人都蔫了,他从来没有胃疼的这么厉害,仿佛他根本就不是胃疼,而是急性肠胃炎或者是没打麻药做手术缝针。
  胃部席卷上来的痛意让他眼前发黑,冷汗也从一开始的薄薄一层,变得粘稠起来。
  研磨明显感受到汗珠顺着皮肤滑落的触感,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渍浸湿,那撑在地上的手也已经开始发抖。
  可尽管如此,他都还是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甚至连想要开口求助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唯独剩下的,是——完了啊,这下真的要丢大脸了!
  眼前止不住的发黑,加上不断滑落的汗水,研磨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他死死掐着胃部的手已经将衣服布料蹂躏的皱皱巴巴的。
  就在他以为要失去意识狼狈晕倒的时候,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道不容拒绝的力道扶住了。
  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一生没法控制音量的“研磨”,直接给湿成落汤鸡一样的猫猫给喊愣了。
  南弦柚其实一直在关注着研磨,如果不是刚刚助教找他有事,他根本不可能让研磨一个人在这里等这么久。
  帮助教填了好几张名单信息回来后,就看到研磨一副快要倒的模样,吓得他脸都白了。
  也不管他们现在还处于冷战期了,直接扔下笔,就往研磨这边狂奔而来,把一路上路过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研磨!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南弦柚急的不行,怀中的人儿显然是没有力气了,一个劲的往下坠,南弦柚根本不敢用力扯着他,生怕伤到研磨,双手只能这么虚虚的抱着他干着急。
  研磨的呼吸声很重,他咬着下嘴唇,试图转移自己胃部的疼痛。
  面对南弦柚的问话,他愣是不给任何回复,甚至双手还在使着最后那一丁点力气,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可他那微不足道的挣扎在南弦柚的眼里根本无济于事。
  研磨其实知道自己挣扎不开来,可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挣扎。
  在没有迈过自己心里这道坎时,他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南弦柚待在一起。
  只要想着自己心里那些没有道德的想法,就觉得他们俩的任何一次接触,都是他这个哥哥对弦柚这个弟弟的亵/渎。
  猫猫是个倔脾气,同时傲娇得很。
  自己放不下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放下。
  其实在眼黑之时听到南弦柚声音的时候,他其实心就软了。
  甚至十分的委屈,想要像平常一样依着他。
  可下意识想和控诉自己难受的话挂在嘴边又硬生生地让他给咽下去了。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他不可以,一定不可以!你不能再对他产生依赖了!
  秉承着不知是哪里鼓起勇气的决心,就算痛的站都站不住了,猫猫也死都不从。
  瞧着人死倔的模样,南弦柚便明白对方是不想和他说了。
  “研磨,就算你再怎么生我气,你也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不好?!”南弦柚第一次对着人开口发火吼道,他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都抖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慌了,他从来没有看到研磨如此痛苦的样子。
  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一样。
  这种视觉冲击让南弦柚根本就没法冷静下来和人好好说话。
  被人吼了一下猫猫瞬间愣住了。
  心里本就委屈,再被人这么一吼,之前被胃疼折磨得如此难受都没红的眼眶,莫名就红了。
  凶了一句的南弦柚自己也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研磨,想要解释,但却发觉无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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