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浑浑噩噩地回了王宫,又是一路的畅通无阻,重华宫里那个内侍不见了踪影。
  苏珏知道,这是得了楚云轩的授意。
  “呵呵……”
  苦笑一声坐在榻上,苏珏听见自己对着自己喃喃自语,语气里难免惋惜与苦楚。
  只是好像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往前,是更多的粉身碎骨,冤魂无数。
  毕竟苏珏遇到的这种事情太多了,他好像不会因此再郁结难平到不能自拔的地步。
  只是……
  “呕……”
  苏珏干呕了几声,桌上还放着那已经冷透了饭菜——精致,却又泛着油腻。
  恶心,真的恶心至极。
  ……
  烛光在楚云轩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他淡然地抬眼看着慕容清,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
  “慕容清,你无旨出宫,可见到了想见的吗?”
  苏珏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陛下,这就是您的帝王之道吗?”
  楚云轩的神情一丝不动,淡淡道:“慕容清,你想挑战王权,本来是该死的,可寡人舍不得你,只能别人替你去死了,至于他们……”
  楚云轩停顿片刻,冷冷一笑,“他们的死与社稷无关,与感情也无关。你要明白,作为天子,寡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理由。”
  都有理由……
  苏珏只觉得心惊。
  “陛下……”
  第175章 我心匪石
  “他们的死与社稷无关, 与感情也无关。你要明白,作为天子,寡人所做的每件事, 都有其理由。”
  都有理由……
  只此一句,苏珏只觉得心惊。
  “陛下……”
  苏珏闻言,胸中怒火愈发旺盛,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陛下爱重, 臣愧不敢当。”
  楚云轩站起身, 缓缓走向慕容清, 声音低沉而威严:“慕容清,你错了,你的愧不敢当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寡人早已给过你机会, 只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苏珏眼中怒火几欲喷涌,却强行克制住。
  他心里明白,自己与楚云轩之间的鸿沟永远无法弥合。
  “谢陛下天恩浩荡!”
  苏珏也不多做争辩,直接俯身行了个大礼。
  “你就这般倔强?”
  楚云轩望着叩首的慕容清, 眼底倏然阴沉下来,他出手扼住苏珏的咽喉, 猛然收紧, 力道之大, 直接将跪伏的苏珏提了起来。
  “寡人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楚云轩含怒出手, 颈间的剧痛在提醒着苏珏, 自己已在生死边缘。
  饶是此刻, 苏珏依旧半步不退, 反而被激起一丝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疯狂, 生死关头, 他涨红的脸仍对楚云轩艰难地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陛……下……现在……就杀了……我吧……”
  “好……”
  楚云轩平静的语气下翻腾着汹涌的怒火,他手指合拢,苏珏随即发出破碎的闷哼,再难吐出一个字。
  一阵剧烈的风声响起,令楚云轩自怒火
  中清醒,他看着慕容清凸出青筋的额角与颈间的青紫,到底还是缓缓松了力道,将慕容清随手丢在地上,转头望向殿外。
  “滚回重华宫去!”
  “谢陛下。”
  苏珏起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现在无处可去,唯有那个空旷华丽的重华宫可供栖身。
  “放肆!”
  自己的威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挑战,楚云轩积攒的怒火在此刻爆发。
  “慕容清,寡人叫你站住!”
  殿门大开,门外的寒风呼呼作响,苏珏闻言回头站定,白色的,飘渺的宽袍大袖之中,包裹的是支离的肌骨,望之恍若神仙中人,却又似勾魂的鬼魅。
  “陛下,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提线木偶,被欺负了会委屈,亲近的人死了会心痛,您非要这般折磨我吗?”
  “寡人何时折磨过你,你一跃成为五品兰台令,令多少人眼热,如此天恩浩荡,你应该感激。”
  楚云轩从不会共情任何人,他永远处在高位俯视着芸芸众生,他只要他们俯首称臣。
  “陛下,问句大逆不道的话,您究竟将我看作谁,如今加诸在我身上的到底是天恩浩荡,还是情绪的转移发泄?”
  已然对峙至此,苏珏索性将二人之间那微妙的,不可言说的拉扯问了出来。
  他相信,即便是在此刻,楚云轩也在怀疑他不是慕容清。
  “你好大的胆子!”
  被戳破最隐秘的心事,楚云轩有些恼羞成怒,眼前之人也越发让他看不清。
  他到底是谁!
  “陛下,我是慕容清,不是别人,请不要把别人的痛苦加诸到我的身上!”
  最后说完这一句,苏珏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任凭楚云轩再如何的震怒。
  “从此刻起,慕容清禁闭重华宫,任何人不许去看他!”
  楚云轩的声音里尽是雷霆,宫人们谁也不敢出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重华宫内,烛火微弱摇曳,映得墙上人影忽明忽暗。
  苏珏坐在案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片焦土,那些无辜的亡魂,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既然路已无路,他不介意剑走偏锋。
  ……
  冬季越发近了,冷风直往人的心里钻。
  一连数日,朝上朝下慕容清都不见踪影,慢慢地便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有些背地里幸灾乐祸的大臣探不到消息,便想去向中贵人灵均打听,往往还没等开口试探,就被中贵人灵均阴沉的眼神一盯,于是讪讪地不敢多言。
  楚云轩倒是一如往日,照常上朝下朝,偶尔传召一些大臣来北辰殿商议政事,竟也像没有了慕容清这个人一般。
  陛下天心难测,没有人敢去开口询问。
  谁都想活着。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过去,一日一日,长安城总归是天子脚下,每日奇闻异事层出不穷,每天都有花团锦簇的热闹,琳琅满目晃花了人眼。
  很快便很少有人会再想起去探询慕容大人的事。
  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还没有消息吗?”
  茶楼里,任我行眉头紧皱,心中喃喃自语。
  苏珏失去联系已近一个月,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苏珏的资助下,她拉着刘大婶将茶楼有条不紊地开了起来,可苏珏却没了音信。
  那一日,她本想着去给破庙里的灾民送些东西,却不想亲眼见到城郊的那座破庙被大火烧毁。
  当时她就躲在不远处的山洞中,听着那些痛苦不甘的哭嚎,她心痛,却无能为力。
  天快亮时,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山洞,依稀看见了苏珏踉踉跄跄的身影。
  她没出声,只看着他远去。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见过苏珏。
  偶有到茶楼喝茶的官宦侍从不经意说起,说是一位姓慕容的兰台令被陛下禁足,至今不见人影。
  慕容,慕容清,苏珏。
  必是他无疑了。
  于是,任我行从开始的忐忑不安但仍强自镇定,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逐渐焦虑担忧起来。
  她没有足够的势力与能力去探寻苏珏的下落。
  宫里透露出来的气息又太过诡异,任我行心里总觉得这事颇为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冀州之外三百里,七宝镇。
  白日的七宝镇比起夜晚,少了几分诡异,但依旧萧条冷清,这正合某些暗中行事之人的心意。
  “你是说,苏先生还活着?”
  镇上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内,李明月与长孙姑娘坐在稻草堆中,身上覆着一层薄毯,他肃容望着身前的人影——沈爷。
  “是……”
  沈爷深邃的目光静静望着虚处,表情无悲无喜:“公子还活着,是他让我来帮您的。”
  他偏头看着李明月,始终平静的眼神终于露出一点情绪:“二公子想必也知道了那几句话,这就是原因。”
  “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我们李家早就是陛下的心头大患了。”
  李明月的手慢慢攥紧了身上的薄毯,“呵呵,我此番游历,除了推脱头上悬而未决的婚姻,就是减少陛下的猜忌,可惜天不待我,竟有了那样稀奇的事……”
  沈爷低头沉默,。
  所谓帝王心术,真是凉薄……他轻轻一叹。
  “那苏先生现在在哪?”
  “二公子暂且不必知道,公子现在很好。”
  “他是在长安吗?”
  “二公子,此事不用再多问了,我家公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李明月缓缓闭上了眼:“苏先生……”
  任凭宫里宫外是如何的热火朝天,宫内的时光总是寂静的、平缓的,像数九寒天冻结的坚冰。
  因为苏珏的时间在近一个月前的那一夜便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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