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真是的, 为何非得下毒呢?”
  苏珏端着酒杯的手很是平稳,他抬起头,一脸戏谑地看着那倒酒的婢女。
  “大人, 酒冷了可不好喝,请热一杯热酒吧。”
  婢女倒是面不改色,苏珏嗤笑一声, 当着太子金润泽与金元鼎的面将酒泼到了地上。
  酒水落地的一刹那, 地上便起了一阵白烟。
  “这酒我可不敢喝。”苏珏笑着扣住那婢女继续动作的手, 随机在她的衣袖中拿出一把来了刃的匕首。
  “还有第二手准备, 可惜你今日运气不好,碰上了太子和金将军。”
  本来还算镇定的婢女终于露出几分胆怯,见事情败露, 她立马起了逃跑的心思。
  可苏珏怎会放虎归山, 他起身拦住了婢女的去路,即便是别人刺杀的对象,苏珏仍旧没什么大的情绪波澜,甚至还能说笑几句。
  “别走啊, 继续你的任务,否则可不好交代啊。”
  不过谈笑之间, 苏珏已然卸了婢女的力气, 小苏元则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鉴查使不问问她是何人派来的吗?”
  金元鼎喝了口冷酒, 太子金景琛却只是冷眼看着热闹。
  “问也没什么用, 她不会说的。”
  言罢, 苏珏又转身回了席位, 小苏元一脸怒气的瞪了那婢女一眼。
  刚一坐定, 楚越便拿出手帕替苏珏净了手, 语气更满是心疼, “快擦擦,别赃了手。”
  金景琛,金元鼎:呵呵,你们两个开心就好。
  顺着楚越的演技,苏珏顺势往她怀里一倚,还特意咳嗽了几声,“咳咳,方才真是吓坏我了,算了,没胃口了,不吃了……”
  一番言语动作下来,直让金元鼎与金景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苏珏吃空的五个盘子。
  都差点把汤喝了,这,这,这叫没胃口?
  二人大为不解加震惊,可看着楚越偏偏就吃这套。
  她一脸心疼地搂住苏珏,“不吃就不吃,吃多肉也容易上火。”
  太子金景琛与金元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无奈。
  出了下毒之事,涮肉局自然无法继续进行,太子金景琛与金元鼎只得起身离开。
  两个刚抬起屁股,苏珏便又说了些话,“太子殿下,金将军,苏某旧疾发作,就不送了,以后还得请太子殿下与金将军做个见证,苏某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言辞之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而楚越再次语出惊人,“什么力不从心,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今夜就别上床了!”
  已经走到阁楼门口的二人一个踉跄,好在二人习武多年,要不然可就丢人了。
  不想再看苏珏与楚越的情深义重,太子金景琛与金元鼎火速离了侍中府,生怕再听到什么惊世之语。
  而就在当夜,苏珏又给金润泽递了一道折子,折子里写明了自己旧疾复发,又遭遇连番刺杀,查处贪腐之事只怕力不从心,还望大王恩准他再养上几日。
  金润泽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苏珏的推辞,听闻太子与金将军白日里一同前去侍中府探望,便立马叫人询问核实。
  一来一回间,得到的答案与苏珏奏折中所说确实一致。
  思来想去,金润泽允了苏珏所请,但休养之余也要兼顾公务。
  为表朝廷对他的重视,他又为苏珏加了一层头衔,
  话分两头,太子金景琛在查处贪腐上也不留情面,该查的查,该办的办。
  胡地的大小官员一时间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
  “大人,咱们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大金氏的府上,魏施急得团团转,太子此番一看就是动了真格的,他那些铺子春楼虽只是挂名,但明面上他才是老板,眼见同僚一个个落马受罚,他自然着急。
  “坐以待毙?”
  大金氏手中盘着那油光发亮念珠,神态淡然的摇了摇头:“苏珏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过是几次刺杀,就把他吓得这样,横竖不是头一回了,不必管他。”
  这时管家携一行七个小童走进来,个个手里拿一卷画轴,走到大金氏的面前,画轴应声展开,魏施揉了揉眼睛,起身凑过去仔细相看,“大人这是?”
  大金氏抬手指着他面前那幅丹青,笑道:“这是新来的一位姑娘,属相上乘,好好待她,会有大用处的。”
  魏施抿了抿嘴,走到大金氏身边,一脸谄媚地问道,“大人是有了对策?”
  “你不是认得她吗?难道不清楚?”
  大金氏斜了魏施一眼,似乎觉得今日的魏施有些不中用。
  “认得,自然认得,属下明白了。”
  经过大金氏的一番提点,魏施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挂着笑脸奉承道,“大人果然好谋划,属下佩服。”
  “好了,说这么多好听的不如好好做事,若真是让太子那边查出什么,我也保不了你。”
  从大金氏的话语里听出一丝危险的意味,魏施的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若他真的办事不利,大金氏肯定会弃车保帅。
  “是,属下明白,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魏施一惯是做低伏小,点头哈腰的,如今头上悬着几把长剑,自然更是惧怕,一味的奉承,哪里还有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
  “好了,你先回去吧,清正堂那边好好盯着点。”
  大金氏这是下了逐客令,魏施自是明白,他赶紧行礼离开。
  “是,属下这就回去,您就瞧好吧。”
  待魏施离开,大金氏让人收了那些丹青画像,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他满是肥肉的脸上竟有了极深的笑意。
  管家心领神会,立马带人进来伺候,看来此事已是寻常。
  ……
  春日总是转瞬即逝,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由太子金景琛负责的贪腐一事颇见成效,顺着苏珏交上来的贺礼单册,涉事官员被查了个底掉。
  无外乎阳奉阴违,相互勾结,贪赃枉法。
  至于大金氏克扣清正堂俸禄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大金氏趁机在金润泽的面前表忠心,金润泽为此还赏赐表扬了一番。
  于是下朝后大金氏还故意在楚越面前阴阳怪气说苏珏是绣花的草包,中看不中用。
  楚越回府后气的脸色涨红,拉着苏珏硬是骂了大金氏和金润泽一个多时辰不带重样的,转头金润泽就将苏珏宣召入宫了。
  苏珏穿着一身月白色松涛踏浪锦绣云纹束腰袖袍,乖巧的站在金润泽的书房中。
  他像一尊精致美丽的青花瓷,脸上带着既不疏离,也不僭越的微妙笑意,缓缓开口道:“大王,您叫微臣来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究竟有何吩咐呢?”
  金润泽抬眼扫过他那双狡黠的眸子,冷哼一声,道:“你接了查处贪腐差事,半个多月过去却什么都没查出来,绣花架子里头空,鉴查使还有脸问?”
  苏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起来委屈的很,垂眼颤声道:“微臣本就愚笨,先前都是借着大王的威望,虽能闲话几句,可对查案侦探是一窍不通……”
  苏珏可万分清楚,他若是个小狐狸,金润泽就是那成了精的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金润泽此刻竟也不急着揭穿苏珏,他反而轻笑道:“当初可是你在朝堂上言辞犀利,好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如今却又办不好,本王可是要罚的。”
  苏珏闻言眼珠子亮了起来,“微臣自然认罚,不过还请大王恩准臣再休养几日。”
  金润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故人之子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他忽而想起那年与大哥第一次去镐京的时候。
  那是太子燕文纯的周岁宴。
  宴会上,小小的雪玉团子被建安帝抱着,那时燕文纯太小,自是不记得。
  可他却清楚的记得,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荣耀。
  后来金氏被逐出中原,大哥也谢罪自杀,他们便再也不想听到北燕的消息。
  再后来,便是北燕国破。
  到了现在,阴差阳错,建安帝的儿子竟成了他的臣子,当真是因果循环。
  金润泽思及此,突然生出了几分掌控的欲望,他摆手道:“罢了罢了,且不说你差事办的不利落,本王想问你,你可有表字?”
  听着金润泽突然说出的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化,苏珏也不由得起了一丝惊讶与不解。
  他问自己表字作什么?
  然而脑筋一转,他竟没有表字,苏珏也好,玉华也好,都是别人所赐,除了阿越以外,谁也不知他本叫苏玉。
  在此方世界活了快十几年,他一直没有表字,先生没有给他取,他自己也没有上心。
  有时他会天真地想,没有表字,他就算不得真正成为这个时代的人,但现在金润泽的问询让他哑口无言。
  书房里沉默了几分,看着苏珏茫然的模样,金润泽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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