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那是他魏施自己的事,鉴查使要查就去查他便是,何来在朝堂上无礼取闹,真是不成体统!”
  大金氏端出上位者的姿态,想直接治苏珏一个朝堂不恭,办事不利的罪名。
  苏珏环视四周,目光如炬。
  “诸位大人!”
  苏珏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打破朝堂上的沉寂。
  “苏某好奇之事不止这一桩,名册上面的每一两金银,每一件器物到底出自何处,诸位大人肯定比我清楚有数,就凭你们的俸禄如何能送出此等贵重的礼物,若说不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你们倒是说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啊!”
  苏珏的一字一句就如同数九寒冰般直刺入众人的心底,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们的伪装,让其哑口无言。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一直看戏的太子金景琛与金元鼎终于开了尊口。
  他们一直默不作声的旁观,除了想让火烧得更旺一些,他们更想看看苏珏的表现。
  好在,表现不错。
  “父王,儿臣觉得鉴查使说的不无道理。”
  这是太子金景琛所说。
  “大王,微臣也觉得此事应该彻查。”
  这是金元鼎所说,
  此刻,终于不再是他苏珏一人的独角戏。
  而查与不查却在金润泽的一念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上探究揣测,过了大半晌,金润泽才讳莫如深的开口,“既然太子与金将军都觉得事有蹊跷,而鉴查使所奏也确有其事,那就好好查上一查。”
  “此事就交给太子与鉴查使负责。”
  话音刚落,大金氏便一脸的不可置信,大王怎么会轻易应了,这么多年来大王不是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为何如今一反常态?
  难道是真的忍无可忍?
  但大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或许只是为了堵住攸攸之口罢了。
  无论大金氏是怎样的想法,反正至此一场震动整个胡地朝堂的纠察贪腐行动迅速展开。
  在此期间,不少官员贵族私下买卖奴隶之事被牵连着翻出来,已被太子金景琛按下的私吞俸禄事件,亦再起风波。
  直到事情愈演愈烈,苏珏与楚越二人却突然双双称病。
  ……
  时间又往后推移了几日,官员们在一轮又一轮的纠查下惶恐不安,不少官员都被查出了问题,大金氏也有些坐不住,苏珏时不时就会遇到些小麻烦,不过既然是小麻烦,自然都被小苏元给解决了。
  然而木风的妹妹却在此时突然失踪,这倒是让事情变得焦灼。
  任由外面如何的风云变幻,苏珏依旧不动如山。
  天气晴好,他悠然自得地与楚越对坐烹茶,甚至还准备涮肉。
  不曾想,两人刚在阁楼起火坐定,金元鼎与太子金景琛不请自来,前来探病。
  他们两个将苏珏与楚越抬举到这个份上,赐给他们的府邸,自然是比其他官员都豪华奢侈的宅邸,又赏赐各种名贵的玉台金盏,鲛绡锦缎,将这座府邸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二人踏进侍中府的门槛,发觉这前院竟是连个下人都没有,诺大的府邸空荡幽寂,在许大夫带领下二人走上长廊,无视了身后护卫的惊讶和狐疑。
  “你们家两位大人守着这么大个府邸,难道连个下人都舍不得请吗?”
  许攸没有答话,只是得体的笑着。
  金景琛与金元鼎闲庭信步的逛到了后花园,抬手道:“你们就别跟着了,我与金将军和两位大人说说话。”
  刚一进入阁楼,小苏元就眯起警惕的瞳眸。
  苏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也不起身,直接在躺椅上略拱了拱手,“苏某有病在身,请恕苏某无礼了。”
  二人也不计较,各自找了座位。
  阁外,风淅淅沥沥地刮着,裹挟着泥土清香的微风将白绢帷幕吹起,阁中四人对坐。
  端的是端坐无言,金景琛捏起一块鲜果笑的肆意, “苏珏,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苏珏的眼帘缓缓掀起,望着眼前人恣意的模样:“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呢?”
  金景琛莞尔一笑:“说起来,你我也算是有渊源呢。”
  他望着苏珏堪称天人的面容,发自内心的笑了,楚越却隐隐觉得不妙。
  四人再次无言,金元鼎也从苏珏淡漠的面容上依稀窥见回遗忘多年的往事。
  这里,似乎是他送他最后一程的地方。
  大约是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吧,那时北燕仍在,他们金氏也不是偏安一隅,却也快到了无处可依之时。
  当时的太子与他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而太子一直对建安帝信任有加。
  然而就是这份信任,却差点毁了金氏。
  建安帝心狠手辣,利用他们扫清障碍后竟不认账,之后更是直接将他们逐出中原。
  太子备受打击,百姓更是怨怼,他无颜面对官员百姓,竟服毒自尽。
  临死之际,是他陪在他的身旁。
  那时细雨蒙蒙,天色阴沉的很。
  太子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放在自己脸颊边贪恋的蹭着,他艰难的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再扯动唇角笑起来时,黑血涌出染红了下巴和脖颈,也染红了他的衣衫。
  “是我错了,我对不起金氏,也对不起你……”太子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用力到指节都泛白,嘴角却扬起。
  “只有我死了,才能赎罪,润泽殿下也一定做的比我好……”
  一行清泪浸湿了太子的面庞,再多的悔恨也是枉然。
  他闭上眼任由眼泪横流,双肩隐隐发颤,却是寂静无声,无人知他那时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只看诺大的院子,回荡着的只有无尽雨声。
  “太子殿下,下辈子,不要投生到王室了……”
  “金将军,金将军?”
  太子金景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将他从回忆中惊醒,金元鼎闭眼缓和,将眼角那处的微红隐了下去,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品茶看景。
  和记忆中一样,纯白的帷幕随风飘荡,只是今日阳光明媚,并无那日的压抑潮湿,只是刹那间,他与苏珏的视线相对。
  此时,苏珏正倚在凭几上,桌上的铜锅中还涮着牛羊肉,腾腾的冒着香气。
  “阿越,肉都好了。”
  “太子殿下与金将军如此雅兴,不如一起吃吧?”
  二人闻言勾了勾唇,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碗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请便。”
  说完,苏珏也不再多说,只与锅里的肉较劲,他还特意将小苏元叫到跟前,涮肉可不能忘了他,至于许大夫于张怀瑾,自是在另一处涮着。
  “朝里参你们两个的不少,你们倒是清闲。”
  金景琛的试探十分明显,苏珏与楚越若不是傻子,便不可能听不出来。
  “让他们参,事情总归会有一个了结的。”
  说罢,楚越将肉送进嘴里,烫的皱起眉眼,好不容易咽下去,倒是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余光扫过苏珏略显单薄的衣衫,无奈劝说道:“在府中也得多穿些衣衫,别着凉了。”
  苏珏撇了撇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有那么娇贵。”
  楚越闻言手一顿,筷子眼见就掉进了锅里,索性将碗搁置,说道:“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就是娇贵了,你若是病了,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阿越,我知道了……”闻言,苏珏赶紧将自己裹进披风中,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
  金元鼎,金景琛:这该死的狗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来。
  为了缓和此时的气氛,金元鼎晃了晃酒杯,看着里面摇晃的液体,感慨道:“世事无常,我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与建安帝的儿子心平气和地说话。”
  金元鼎垂眸低笑:“说实话,到如今我也依旧恨你的父王,恨他薄情寡义,恨他害死了太子,但你毕竟不是他,我还是分得清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他们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仇恨在,
  闻言,苏珏只是淡漠的笑了笑,“看来我的父王得罪的人还真不少,我这辈子的颠沛流离,大约也是拜他所赐。”
  时间越长,苏珏也越来越适应燕文纯的身份,接触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桩桩件件总绕不开他的父亲建安帝。
  因果循环,他如今的种种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思及此处,苏珏露出一个颇具嘲讽的表情,“罢了,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过去了,来人,这酒冷了,上新酒!”
  话音刚落,自有婢女捧着新酒而来,婢女行止款款,低头倒酒时却是苏珏未曾在府中见过的面孔。
  是以苏珏并未着急去喝,他反而漫不经心地闻了闻手里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声音依旧清润,却带着几分凌厉,“真是的,为何非得下毒呢?”
  第147章 得赐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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