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张皇后言辞恳切,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这也足以看出她的不安与恐惧。
在张皇后跪地陈情之时,她每说一个字,楚云轩的脸色便多黑上一分,直到张皇后说完,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才倾泻而出。
“放肆!”
天子一怒,殿里的宫人皆跪伏在地。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就连张皇后也伏得更低,心里更是有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圣心如渊,楚云轩并没有如她设想中的那样怒不可遏,反而又是轻拿轻放。
“梓潼,你病了,回去好好休养,无事便不要出来了。”
但只此一句,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张皇后早就预料得到,她今夜的劝谏不会成功,不一样的是她的下场罢了。
“谢陛下关怀,臣妾感激不尽,叩谢天恩。”
说着张皇后又是俯首一拜,之后决然起身,宫门一开,随即隐入长夜。
望着张皇后离去的背影,楚云轩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皇后又如何,只要是忤逆他的,便都要受到惩罚。
今夜这般,已是他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格外开恩了。
可张家大约是留不得了。
思及此处,楚云轩抬手按了按眉心,中贵人灵均眼尖,赶紧上前替楚云轩按摩太阳穴。
“陛下劳累,万望保重圣体,这才是万民之福。”
楚云轩眉头稍稍舒展,却仍闭着眼问道,“灵均,听宫人说南仪夫人病了,可是真的?”
“回陛下,是真的,太医开了好些药都没什么起色。”
“废物!”
楚云轩倒不是真的怜惜南仪夫人,只是觉得太医无能,白白辜负他们的俸禄。
“那陛下可要去瞧瞧南仪夫人?”
“不用了,让太医和宫人好好侍奉便是,寡人去了又有何用。”
一个宫妃的死活楚云轩从不在意,他可惜的是南仪夫人那张脸。
听得此言中贵人灵均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按摩。
殿内灯火葳蕤,仿若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
一滴烛泪落下,连绵成一片。
风雪一吹,九州皆然,
“呲喇”一声,李书珩书房中的烛火又落了一分。
窗外的雪花如同飘落的羽毛,轻盈而诡秘,却悄无声息地覆盖了万物。
如此寒夜,李书珩仍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政务之中。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坚毅而孤独。案头的烛火跳跃着,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与窗外雪花落地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静谧。
李书珩的眉头紧锁,手中的笔锋不时地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工整而有力的字迹。
之前拦路的乞丐他已安排妥当,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世子殿下,有人送了东西来。”
身着甲胄的陆羽快步而至,他方才在王府内巡逻,突然有人匆匆而过,之后他就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锦囊。
拿起锦囊后,又有声音飘忽响起,“陆大人,还请将此物交给世子殿下!”
陆羽虽心有疑惑,但不敢怠慢,立马找到李书珩。
闻言,李书珩放下笔墨,只见陆羽手中紧握着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锦囊,神色凝重。
陆羽跪倒在李书珩面前,将那锦囊呈上,李书珩伸手接过,然后缓缓打开了锦囊。
只见锦囊里是一封墨及已干信纸,李书珩打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让他心神巨震。
是他!真的是他!
“世子殿下,这信可有什么不妥?”
陆羽虽未看到信纸上的内容,但眼见李书珩神色有异,不免心中焦急。
看了半晌,李书珩终于从情绪中抽离,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持重,“没有什么不妥,陆羽,你先下去吧。”
“是。”
夜色依旧深沉,雪花依旧纷飞,李书珩盯着信纸上的字迹出神。
“聚民心,揽兵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低调求稳……”
不过十八个字,却是在李书珩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
时间匆匆而过。
天空挂着几朵懒散的云,它们似乎不愿久留,匆匆掠过,不带走一丝雨露。
辗转了几日,苏珏等人终于回到了胡地。
一下马车,苏珏便直观感受到了楚越当时的欲言又止。
胡地之所,委实贫瘠。
苏珏一路上眼见胡人用瘦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房屋也大多是用黄土和茅草搭建而成,简陋而朴素。
张怀瑾一直皱着眉头,从前书本上见不到的真实都在他面前展现。
就连许攸都觉得这里实在困苦,不止是经济上,各方面都差中原一大截。
同样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就分了三六九等,甚至有些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苏珏很心里不是滋味,更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而看苏珏兴致不高,楚越便向他介绍起这半年来她参与改革的成果,
大片无主荒地被仔细划分开垦,种了粟黍,又种了桑麻。
校场上士兵们舞着各式刀剑,整齐划一,有模有样。
之后楚越又领着苏珏去了新建学堂门前,笑呵呵领过百姓们点头哈腰诚惶诚恐送过来的孩子,一转头,抬手相请。
苏珏莞尔上前,揶揄道:“我见阿越大张旗鼓建学堂劝农桑,端的是教化万民列土封疆的架势,末了竟没有合适的教书先生?”
楚越笑容不减,“苏珏公子文采斐然,我又怎敢去越俎代庖?”
“你就会哄我。”
苏珏脸上染了一片绯红,看呆了一干人等。
他可真好看!
就在这时,一直觉得无聊的招财溜达至此,它刚一进门便看见许久不见的故人。
它有点激动。
不过比它更激动的是苏珏,失踪了很多年的胖猫突然又出现在了异国他乡,苏珏怎么可能不惊讶!
他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声,“招财?!”
第137章 清散闲人
“招财?!”
苏珏不确定地开口,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令苏珏惊喜的是,那胖猫很给面子的跳到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惹得小苏元一阵呲牙咧嘴。
看得张怀瑾忍俊不禁,不过这只猫真的又胖又圆,他也想摸一摸。
可招财只给他留了个圆脑壳,
“它, 它是招财吗?”苏珏心中又惊又喜, 可还是不确定地问向楚越。
“是, 也不是。”
楚越干脆的回答让苏珏顿时明了,它是叫招财,却不是那只招财。
纵然万分相似, 终究也不是, 如同那四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楚越是楚越,赵安乐是赵安乐,虽为同一人, 可在世人眼中她们没有任何交集。
就连苏十三也死在了那年的冬日。
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察觉到苏珏情绪的转变, 楚越立马换了个话题, “舟车劳顿了好几日, 先和我回侍中府,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好。”
回侍中府的路上, 苏珏一直沉默, 倒是小苏元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许攸无奈地跟在他后面。
一静一动, 画面还算和谐。
“先生, 你怎么了?”跟在苏珏身后的张怀瑾思考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先生累了。”
即便心情不佳,可苏珏仍旧极有耐心地回答着张怀瑾的问题。
故人之子就在身边,多年前的风风雨雨终归尘埃落定,他再纠结又有何趣味。
其实,他不过是贪恋回忆中的温暖罢了。
毕竟他在一条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就连亲近之人也一一离去,而且谁也不能回答他他做的是否正确。
若再没有什么支撑,他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就这样揣着心事一路跟随,他们终于来到了侍中府,楚越一应做好了安排。
许攸几人各自安排了西阁的房间,她与苏珏自然是要在一起的,东阁便是他们的住所。
安排好房间,几人先是洗去风尘仆仆的疲惫,之后又吃了些饭食便各自去休息。
这其中属苏珏睡得最沉。
东阁临河,离楚越的房间一廊之隔,夜里有清爽的河风吹来,一对悬在窗上的半弧形玉饰发出琳琅清脆之声。
这里是封太子金景琛赐居后,楚越特意为苏珏准备的偏殿,多用素色装饰,且一眼出去能看得到远处金色的山峦和夕阳西下。
事实上,比之楚越的房间,西阁反而更幽静清凉,是休眠的好所在。
苏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此刻枕边不见了楚越。
他起身看去,楚越正坐在屋中的一角给琴身上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