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远处的寺庙钟鸣声响起,惊起飞鸟阵阵。
韩闻瑾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再无留恋的打马回了韩府。
也好,他心里有了决断,那便祝他的这位知己从此山高海阔。
他渡他的江海余生,过一个千峰绝顶。
而他自己,随波逐流,赌一个问心无愧。
你我之间,各得所愿。
只希望成王败寇之时,能有人带他回家。
……
翌日,朝堂之上。
丞相杨兰芝率众而出,当庭细数以承文将军为首的数位官员中饱私囊,以至西南之地水利质量低下,严重水灾蔓延的罪状,条理清晰,证据罗列分明。
一时间,群臣沸腾,在楚云轩隐而难看的脸色下,朝中中正之士纷纷出列直言响应。
楚云轩下旨由杨兰芝主理,楚宗正与其彻查会审而告终。
但牵连此案的承文将军楚云轩还只是下旨罚俸禁足,分明是不痛不痒的惩罚,聊胜于无。
九五尊位的龙椅上,楚云轩眯眼打量着他站在重臣首位风姿硕然的丞相杨兰芝陈述水灾后续安置流民的详策,再看向低头不语的承文将军,他心头已是阴影浮沉。
他绝不允许有人动摇他的权力,有些人,有些事,他还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
转眼便到了春闱辩论之日。
春闱辩论,,三年一度,乃是文坛之盛事。
这是寒门学子唯一能脱颖而出,一展平生抱负的机会,同时也是滋生贪腐,官宦朝臣拉帮结党的温床。
同时为了感谢上苍恩泽万民,平息流言,楚云轩决定举行春祭。
这次的春祭以猎祭为主,地点则选在距行宫不远的五津山。
既是为万民祈福,又是春闱辩论。
五津山从北燕起便是历代帝王祭天拜寿之所。
只是五津山远距京行宫一千百余里,往返仅路程便需近一月,所以并非王室的常规之选。
但楚云轩执意如此,谁也不敢违逆。
六月十四日晨,天清气朗,霞光万丈。
行宫北门,在张皇后和留守百官的恭送下,西楚天子銮驾浩浩汤汤,迤逦北去。
此行路途遥远,为保证行军速度一切仪仗从简,孙廷尉精选了最精锐的五千兵将,将天子车驾团团围于正中。
除了五千禁军亲卫,王公贵族各部重臣及其扈从亦有三千余人,紧随在王驾之后。
而作为此次春闱辩论的中正,苏珏的一言一行颇受瞩目。
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位青楼公子,到底是一鸣惊人,还是贻笑大方。
但苏珏浑不在意,仍旧自在。
他出门向来轻车简从,这次却一反常态,季大夫,小苏元,福婶,林宸,加上暗中随行的护卫足有一百余人。
不过这还是苏珏抗议后的结果,按青莲先生与季大夫的想法,便是五百人都不够。
苏珏:够了,真的够了……
临行前,苏珏开口向林宸问询,“林公子,你怕不怕?”
彼时林宸正整理着书册,声音平缓而坚定,“公子,林某不怕。”
是啊,不过春闱辩论罢了,有何惧怕?
第102章 春闱辩论(二)
近一万多的人马晓行夜宿, 终于在这日午后赶到了五津山脚下。
五津山,山清水秀,清涧流水, 山花烂漫,是和雍州的金雕玉砌完全不同的景致。
楚云轩一是累了,二是此处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反正承文将军卜出的吉时尚早, 楚云轩便下令就地歇息半个时辰, 然后后再行入住半山的行宫。
一时军士随从们安营扎寨, 王公贵族们赏花玩水,山脚一片热闹非凡。
苏珏下了马车,
再往前走便是中军大帐, 描龙画凤金碧辉煌, 正是楚云轩所居的王帐。
哪怕轻车简从远出长安千余里,西楚天子的气派也不能丢。
苏珏站在草场上,风吹猎猎。
他朝着中军帐看了许久,一直无言。
对于无名村里的那个苏十三来说, 火烧王城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梦魇,那场王朝的更迭与落幕, 他只在史书里窥见一二。
作为穿越者, 他占了燕文纯的身份。
那时的他真的不知那燕文纯亲手将江山拱手相让的个中滋味。
亦不知那燕文纯坦然赴死时是何种心情。
却为他丢下了一个无法收拾的残局。
但可以肯定的是, 燕文纯输了他的天下, 却让黎民百姓免于战火……
用退位换来的海晏河清也算一桩功业吧。
是了, 当年从镐京王城逃至无名村, 他以为楚云轩这个君王做的不错。
但现在, 苏珏摇了摇头, 楚云轩渐失民心, 猜忌和杀孽太重,内忧外患不断。
西楚还能支持多久,他心里早就有了掂量。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敢赌那前路坦荡,帝师加身,荣耀万世呢。
燕鸣声声,苏珏收敛好一切情绪,正好吉时已近,楚云轩便下令拔营,入住半山行宫。
五津山并不高,可山路狭窄车马难行,数千人马和辎重挤挤挨挨,又是整整两个时辰才彻底安顿下来。
五津山自北燕起便是帝王祭天之所,所以山上一直都有座宫殿,最早为何人所建已不可考,但历代多有修葺加固。
西楚也不例外,虽说行宫平日虽无人居住,但有专人看顾洒扫,楚云轩又提前派了人来装点,住起来还算舒适。
陛下换了居所,众人又是一番忙碌。
深夜降临,白日里的暑气逐渐平息。
连续赶了几日的路,哪怕只是坐车骑马,四体不勤的王公大臣和贵族们也应付不来,况且还要参加宴会。
夜宴之上,诸臣皆在,唯有雍州王偶感风寒未能出席,众人已见怪不怪。
倒是王座上的楚云轩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
什么偶感风寒,都是借口。
而待宴会结束,王公贵族们一个个都早早地睡下。
偌大的行宫营内只有巡夜的军士安静地穿梭,留下沙沙的衣甲摩擦声。
待李书珩踏着月光来到苏珏居住的院子时,苏珏刚要睡下。
他本意是想与苏珏谈一谈春闱之事。
自那日从王府离开已有十数日,他二人连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有许多话想同苏珏去说,他抬头看了看月色如许,觉得深夜叨扰实属不妥。
他转身刚要离开,没曾想,苏珏正好推门而出。
“世子殿下,苏某未寝,正好今夜星月灿烂,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赏脸同游?”
夜色苍茫,风声疏狂,二人并肩而而行,自在的说了许多,从古历今到经纬纵横。
伴着风月无边,畅谈竟是一整夜。
……
另一边,宗政初策居住的燕华阁中音色缭绕。
旁边的佳人素手纤纤,拨弄着曲调,烛影摇曳更添佳人颜色,而那得了风寒之人却不见病色。
曲调婉转,宗政初策始终兴致缺缺。
“王爷今日缘何心事重重?”侍奉的女娘看出了宗政初策的心不在焉,便止了琴声,又起身上前续添了酒。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更心不在焉。”
宗政初策把玩着酒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女娘稍显愕然,片刻后莞尔道:“奴婢一心皆在王爷身上。”
“是吗?”
宗政初策听了这话眉眼间的笑意落了实,他勾起女娘的一缕长发把玩,继续说道,“可本王怎么觉得你吃里扒外,一点也不忠心呢?”
那女娘闻言脸色微变,倒酒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
“王爷,奴婢怎会不忠!”
“既然忠心,为何还要向陛下透露本王的一举一动?”
宗政初策摔了酒杯,美酒玉盏洒落了一地。
不过一个谜语而已,谜题揭开时或许就不再重要。
“王爷,奴婢也是没办法,若是不从,陛下会杀了奴婢的!”
女娘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连连告罪求饶,宗政初策并不多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你背叛本王,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话音刚落,自有宗政无筹带人拉走了那女娘,那女娘很快就没了生息。
宗政初策命人重新洗了地,又焚了香,这才继续饮酒。
夜深人静,凉月高悬,燕华阁里迎来一位神秘的客人。
宗政初策已等候他多时。
……
前两日,楚云轩并无任何安排,众人便只是串亲访友,结伴游山玩水。
韩闻瑾收拾得光鲜亮丽,一大早便跑来找苏珏聊天,可刚推开屋门便诧异万分,“杨丞相?您怎么在这?”
“韩大人。”
杨兰芝十分端庄的行了个礼,“杨某昨夜突生一问,寝不能寐,故而一早便来请苏先生解惑。”
其实前段日子朝中百官多有上门拜访苏珏者,但丞相杨兰芝并不在此列,再加上主持春闱辩论的并不是丞相杨兰芝,是以韩闻瑾觉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