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而就在这许多繁华喧闹中同样有鲜卑人的身影。
  自从两国签订盟约,通商之事屡见不鲜,就连元夏也发来国书,说愿意与西楚建立邦交。
  当今陛下虽还未应允, 但结果八九不离十。
  上一年的鲜血和牺牲,似乎已被王座上的陛下忘却, 甚至当年的北山之盟, 也被当今陛下抛之脑后。
  “快让开!”
  “快让开!”
  清晨, 一阵马蹄声在东市响起, 行人各自避让。
  有人认出那是是鲜卑的使臣, 他们叹了口气, 自从盟约签订, 鲜卑来往频繁, 百姓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不知鲜卑这次又有何谋求, 他们的安生日子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阵马蹄飞快,鲜卑使臣到了北辰殿说明来意,原来他们这次出使是为了和亲一事。
  夜晚,宫中宴席。
  楚越与母亲同席,双双跪坐于太和殿西边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小六,今晚陛下宴请鲜卑使臣,又让宗室和百官的亲眷相随,不知有何深意。”楚越的母亲问道。
  她虽然久居深宅内院,却也不是傻子,今晚的宴席定有蹊跷。
  就连楚越也察出一丝不妥,她举着酒器的手微颤一下,而后将青铜觚放在案上,道:“母亲,您且放宽心,只是寻常宴席。”
  楚越的母亲见楚越不想说,也不再多言。
  席间,楚云轩下旨让楚越献了祭舞,承文将军也起了卦象。
  皆是大吉之兆。
  明月共赏,宾主两欢。
  送走了鲜卑使臣和文武百官,楚云轩独留下承文将军于临仙台上。
  这是太子楚天佑身体痊愈后的第一个春天。
  临仙台上春深,长夜未央。
  自临仙台飘下一缕的琴声,和着山后的温泉流水一起,全都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承文,你觉得鲜卑所说的和亲一事,该落在谁的头上?”楚云轩举着用黄金制成的酒杯,俯瞰着长安城中千家万户点点星火,漫不经心地问道。
  正在拨弄琴弦的承文将军停下了动作,指腹从琴弦上缓缓移了开来。
  “陛下,两国和亲之事,微臣不敢妄言。”
  “无妨,承文但说无妨,寡人就当没听过。”楚云轩斜倚在镶金嵌玉的王座上,有些玩味地看着承文将军。
  “陛下并无亲生所出的公主,和亲只能从宗室女里挑选。”承文将军并不去看楚云轩,他心里有了揣测,却不急着开口。
  “宗室女?嘉成郡主如何?她可是你的徒弟。”楚云轩喝着杯中的美酒,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
  “郡主如何,自有天意。”
  承文将军跪伏在地,语气恭谨谦顺,却还是不松口。
  听了承文将军的回答,楚云轩不再说话。
  他相信他的承文将军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这一夜,楚越从宴席回来后合上眼却睡不着。
  太和殿里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献舞,楚越想起陛下之前同她说的和亲之语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
  难道陛下真的动了让她和亲之意?
  想到这里,楚越彻底辗转难眠,她迅速起身,可诺大的府里除了母亲,竟无一人能帮她。
  月光顺着窗棂飘进屋内,星星点点,尽是金乌驱散不了的寒意。
  她又想起之前穆羽将军送她的匕首,穆羽将军又是何种意思?
  是自保,还是自戕?
  楚越一时分不清,她到底该怎么办?
  ……
  夜色春风,风起天阑。
  李元胜坐在在冀州王府的正殿,垂眼看着青石的地砖。
  王妃武思言与他并列而坐,李书珩带着妻儿幼子分坐在他的两侧。
  除了迟迟未归的李明月,一家人谁也没说话。
  北辰殿上的风波看似平息,陛下轻拿轻放,还将李明月放归冀州,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后患无穷。
  也给了李家一个极大的羞辱。
  李元胜忘不了被软禁在长安宫城的光景,每日提心吊胆,还要日日“聆听”自己儿子莫须有的风月轶事。
  再加上鲜卑王子的突然出现,李元胜看到的是大厦将倾的岌岌可危。
  “明月又去十二楼了?”
  李元胜沉声问了一句,得到的是几人沉默的回复。
  “父亲,明月他……”李书珩首先开口想替弟弟说上几句,却发现话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长安回来,李明月就转了性子,军营那边先是迟到早退,后来干脆不见人影,整日在外流连。
  “罢了,随他去吧。”李元胜知道李书珩想说些什么,自己的儿子他自是了解,明月这般做派自有道理。
  毕竟太过完美,也是一种罪过。
  于是几人没等李明月,径自吃了起来。
  席间,几人一言不发。
  仔细看去李元胜的发鬓已有衰白,面容也不再年轻。
  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清亮犀利,隐约可见昔年大破鲜卑乌衣少年的风采。
  兰芝玉树,意气风发。
  然而十几载的岁月匆匆而过,当初那个笑看江山如画,叱咤一时风云的朱颜少年已步入暮年。
  昔日意气与荣光换来的却是帝王的猜疑,眼前的安稳不知能留到几时。
  “王爷,二公子回来了。”
  一声呼喊打破冀州王府的宁静,侍从迈着稳健的步子,眼眸低垂。
  原是李明月打马而归。
  “叫他过来用膳。”李元胜声音平静,一边说着一边给王妃武思言夹了她最爱的。
  李书珩亦是抬手替周莹理了理鬓边垂下的碎发。
  是难得的团圆温馨。
  此时王府大门外,李明月翻身下马。
  檐下的石阶纤尘不染,奴仆们笔直站在两侧,上身短衣,袖长及腕,脚上踩双翘尖鞋。
  管家迈入院内,只是使了个眼色,那排仆从便恭敬屈下身。
  李明月缓缓走来,剑眉星目,恰如朗月入怀。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仅仅几月的时间,李明月的风流之名就传遍了冀州。
  昔日那个风清月明的二公子成了过去。
  这几日他总是在十二楼流连,然而他并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
  十二楼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真是越来越好奇。
  还有那个苏珏,身上的秘密也是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真的很期待谜底揭开的那一天。
  心里万般想过,李明月嘴角扯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意,看得人心神恍惚。
  “二公子,王爷叫你去大厅用膳。”管家跟在李明月身后,亦步亦趋。
  “好,我这就去。”
  听到父亲的吩咐,李明月点头应允,形容乖巧,迈步往大厅而去。
  无论他在外面如何风流,回到王府在父亲面前依旧不敢造次。
  只希望随着日子渐久,父亲母亲不要真的恼了他才好。
  ……
  长安,春日初升,万象更新。
  又是一日早朝过去,文武百官各自散去。
  从前韩闻瑾大多不在殿上,如今风水轮流转,为了韩家的安危,他也在明哲保身。
  下了朝,他便直接回了韩府。
  韩府一向是精致文雅的。
  从外面的黑油大门上看不出,可从牌匾上的一笔字中,就也管中窥豹。
  从宫中出来,韩闻瑾从容下车,管家见此立马上前迎接。
  “大人,临江又来信了,这已经是第十封了,大人可要回信?”
  管家试探着询问,只因那信上的落款是十二楼苏珏,他跟随韩闻瑾多年,自然十分清楚苏珏的身份。
  “把信收好,无论以后送来多少封都是如此。”
  还是同往常一样,韩闻瑾并没有接过信,自从他从临江回来,这信就没断过。
  吩咐好管家,韩闻瑾又派人去军营里寻韩闻渊,问他若是得空,回府小聚。
  自从那日在临江韩府匆匆一别,他们兄弟二人倒是很久没好好聚过了。
  韩闻瑾知道韩闻渊心里还闹着别扭,他不愿做那束手束脚的雏鹰。
  可君心摆在眼前,若不收敛,只怕是成了断手断脚的残鹰。
  过了半刻,出去的侍从回来回禀,韩闻渊大人还有些事未处理,明日晌午时分请堂兄在会仙楼一聚。
  韩闻瑾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但笑不语。
  侍从看着他们兄弟两个打哑谜,摸不着头脑。
  ……
  上元一过,时间像是加快了进程。
  百姓忙于生计,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有条不紊。
  十二楼里来了新人,青莲先生和沈爷忙着调教她们;季大夫得了新的医书,日夜钻研;小暑儿每日忙于外出看诊;小招娣奔波于学堂;沈华练功不懈。
  于是十二楼的大小事都落到了苏珏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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