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番话像说裴野,同样符合曾经的裴智妍。
裴智妍表面冷情,但并未打算就此扔弃自己的儿子,抓住这一点展开对话。
“眼下是再好不过的契机,让他感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体验劳动、贫苦和生存艰辛,在实践中成长,深刻感悟出人只有掌控力量才能握住一切的道理,相信一定能比现在更成熟稳重许多。”
“只是我不止打算对他一个人那样做。包括其他几位学长,假如因此受到生命威胁,希望会长能够庇护我。”
这就是她的条件了。
闻言裴会长勾起咖啡杯,身体稍往后仰靠,代表她认为她值得花费一点时间,终于正眼瞧了她一次:“听起来你很能闯祸。”
空气骤然紧绷,前者如义眼般生冷的瞳孔里看不见丁点情感波纹。
顶着巨大的压迫感,崔真真脸色不变:“让该烂的东西烂掉,能救的人得到补救,我不是闯祸精,充其量……算一个推手吗?”
她偏了偏头,“化学剂之类的东西。”
“我无意也绝无能力改变结局,只是让事情顺应轨道加速发展,在他们成为真正的掌权人前。毕竟集团是各位长辈世代辛勤所打下的产业不是吗?”
“在交付以前,我认为理应更慎重地考察资质,为集体员工乃至整个国家负责,为此愿意充当一道考题,一张试卷。说法不重要。只担心个别家长会被一时情感冲昏头脑,放着不合格的继承人不做纠正,反而误会我的用意,打算伤害我和我的妈妈,所以特别需要会长您的保护。”
“当然,这只是我的第一个条件。”
“你很大胆。”裴智妍道。
一张嘴就要整个yk为她保驾护航,抵挡住其他经济综合实力也排列全国前十的集团可能发起的为难。包括她的措辞,说的是我可以帮您,而不是您能用得上我,礼貌下明晃晃狂傲的影子。
“我认为您的儿子有这份重量。”
客套的话不必多说,一句足矣。崔真真双手交叠压在桌上,继续单刀直入提出第二个条件:“有一个孩子,叫全素儿,是我的朋友,虽然够不上财团的级别,可我希望她能够成为家族企业合法继承人,最好是唯一的继承者……”
她说话时,裴智妍提起话筒,按下1号键。
身着套装的秘书踩着高跟鞋仿若一只优雅轻灵的猫,悄无声息走进来,反应极快地拿出平板一阵操作,随后递给会长睨了一眼。待会长抬手又迅速收回。
“第三,洪明洞警察局局长及其下部,一个姓柳、警号0779的警员,如果可以,我想借您的名义惩处他们。”
尹国栋,那个帮忙擦一次屁股后急火火越级打电话邀功的男人,裴智妍有印象,未免损害集团名声,原打算过段时间明升暗降丢去小地方做厅长的家伙,没想到先被眼前这名学生提及。
“你想做到什么程度?”又一个电话接进,秘书代替会长发言:“改动职位不妨事,但没有人会替你背案底。”
意思是不能出人命,那太蠢了,性价比低。
“明白了,除职业外也请让他们受些皮肉苦吧,最好能让我在现场。”
“场面不会太好看。”
“没关系,我不介意。”
裴会长侧着身,屈指轻敲椅扶手。
“好的,我会尽快安排,务必在今天之内解决。”秘书一口答应,挂上公式化的笑容:“会长另有要事处理,崔同学请跟我来。”
“好。”
把书放回原位,崔真真跟随她走出办公室,临时起意般问一声:“会长冬天这个点也喝冰咖啡吗?会影响夜间睡眠吧?”
秘书不敢多说,仅答:“会长自有成算。”
“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女生口吻轻快:“会长比我想象得平易近人,经常让我想起妈妈,希望她能更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
两道脚步声渐远,挂断电话,显示屏又弹出一条讯息:【会长,崔明珠出门了,是否需要按原计划——】
“不用了。”
淡漠的语音打断请示,得知裴野一整天没出门、光无精打采趴在窗边发呆。
她眉头微动,既失望更无法理解,最终归复平静,余光掠过桌面上的照片接通会话申请,开启新一轮子公司项目讨论会。
*
安秘书动作很快,使用的方法干脆利落。
五点半,天将暗。
韩国南明市洪明洞警察局局长尹国栋及其下属柳东石分别于前往会所消遣、下班通勤途中遭胁持,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捆住双手,推搡到高尔夫球场上,紧接着扑通一声,踢倒膝盖跪下。
天上下着似雾非雾的毛毛雨。
“该死,西八!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如此不敬!!”
摘去头套,尹国栋大肆叫嚣:“我可是对yk、hg都有恩的人,即将调去首尔做厅长,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下跪认错,我考虑放你一马!”
柳东石则头昏眼花,望着正前方模糊投下轮廓的年轻女生,面露迟疑:“你、你是……”
“哇,校园霸凌?这年头怎么可能有那种事,证据,必须拿出证据才行啊学生,否则不就成了恶作剧吗?勒索什么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极其张扬的语调,铿锵有力,面部表情却是平淡的。
双眼微眯瞄准圆球,崔真真摆好姿势,扭身,挥杆,果然又是一次空杆。
“看来我学不会太高级的东西。”
她朝秘书笑了笑,向两人招手打招呼:“不记得我了吗?大叔们,那么至少该对我妈妈有印象吧?崔、明、珠,三个月前在金龙街道被人为肇事逃逸的车祸受害者,是我的妈妈。”
“什么混账?”尹国栋作恶多了,一点印象没有,光顾着大吼:“这是哪里?竟然敢对警察下手,找死吗?!”
身旁柳东石倒是面色变化,眼神闪烁地低下头。
果然。
裴野坚称自己与车祸无关,久久调查不出所以然。学校那群人落井下石在行,但通常也不至于夸张到直接制造一场意外杀人。
按照常规推理、排除,剩下尹国栋、柳东石,他们在原著中曾两次拜访李允熙家,以‘再乱来就没收驾驶证和摆摊资格’作威胁,是最有可能自作主张、妄图用一条人命绑上财团的人。
柳东石的反应佐证了她的猜测。
“怎么可以这样,怪叫人伤心的。我对大叔们念念不完,你们却如此轻易地忘了我和妈妈。……麻烦,可以帮我把头固定住吗?”
略微比划一下,保镖们立即领命上前掰摁住两颗头颅。
像捏住两个西红柿一样简单,崔真真弯腰捡起球,嗖一声砸中眼睛,引起惨叫。
“好像有扔沙包的天赋。”
并没有流露出过激的情绪,头发被雨微微润湿了,以手掩面,她扭头勾唇。
于是秘书也笑,递上警局内部私密档案袋:“不包括年代太久远的资料,近些年尹局长亲身参与过的案子都在这里了。”
“是吗?我看看。”
崔真真接过文件,饶有兴致地翻阅:“收买证人,威胁家属,销毁证据。多次把他杀性质的案件强行定义为自杀,故意曝露被侵犯的女生个人信息,使其背负大量言语侮辱、网络暴力,被迫撤回申请,更改姓名远走他乡……嗯,大叔们,真是做了不少坏事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吗?”她疑惑地问,转翻开个人资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两位都只有儿子呢。”
“难道儿子就不可以遭到侵犯吗?”
“理论上可以。”安秘书严谨地回答:“女性侵犯男性的案件少有发生,不过世界上存在名为同志的群体。”
“表面看起来被强迫,该不会只是一种情趣,内心也偷偷觉得享受吧?似乎大家经常这样想。”
“对于非同i性i爱好者而言,尤其是男性,据匿名调查相比肉i体往往受到的精神打击更大,将产生一种身而为人的尊严被彻底践踏摧毁的耻辱感,为此患上心理疾病者不在少数。”
“那一定是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啊,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歹毒了?”
“无妨,我想尹局长不会在意。”秘书放慢语速,完成补刀:“毕竟您只是重复了一遍他对报案人说过的话。”
“……”
事已至此,摆明惹上大人物,柳东石大腿抖动,只管鹌鹑似的闭眼埋脑袋。
尹国栋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兴许为了保护儿子吧,或者单纯自我说服,壮气般加大音量辩解:“我和她们没有仇!只是听命办事而已!要怪就怪世道、这个国家谁能不看有钱人的脸色行事?你不也是吗?口口声声指责我的行为,其实一样在为集团办事!打着集团的名义仗势欺人,拿伤害无辜的人出来要挟,算什么正义?!”
“讲得真好。”
啪啪啪的,球场上响起掌声。
下一秒球杆抵上额头,崔真真俯下的脸如阴雨幕布中一张悬浮的巨大的人脸面具,美艳却吊诡,尖锐的眼角似一把刀划破空气,也割进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