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苏容妘身子脱了力,连眼睛都懒得睁,只感受着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这般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从外面被人掀起,寒风混着日头的光亮闯了进来,她缓缓睁眼,这才看清面前人的相貌。
  苏容妘觉得有些好笑:“又是你,宋珹。”
  她的声音有些哑,怒意也因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削弱不少:“送我离开的马车都是叫你来赶,真不知是要说他们两个心有灵犀,还是咱们两个有缘分。”
  宋珹视线有些躲闪,手中的水袋往她跟前递了递:“渴吗?”
  苏容妘想着,多喝些水许是能叫自己身上的药力冲散些,便点了点头。
  宋珹不自在地靠近,手探到她脖颈下,手腕隔着袖口贴紧她的脖子,用力将她扶起,另一只手将水袋塞口打开,贴近她的唇。
  苏容妘也管不了那么多,猛喝了好几口,水顺着唇角灌入衣领之中。
  宋珹余光扫到便赶紧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去,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擦擦罢。”
  “我手还绑着,你叫我拿什么东西擦?”
  苏
  容妘晃了晃被绑着的手:“给我松绑罢,我现在身上没有力气,也跑不到哪去。”
  宋珹仍旧防备她:“不可。”
  苏容妘就这么靠在他臂弯里,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好啊,不松就不松,那你给我擦?”
  宋珹没跟女子打过交道,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都不知手脚该放在何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耳根也红了起来。
  他喉结滚了又滚,深思熟虑之下,到底还是伸手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将帕子塞到她手里。
  苏容妘眉尾轻扬,一边慢慢使力,带动着手臂好能擦擦脖颈上的水,一边在心中暗道,裴涿邂应该后悔派这么个纯情的郎君带她离开。
  也不只是急切要乘胜追击,还是这几口水当真冲淡了身子里的药,苏容妘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不过她仍旧躺着没动,依旧有气无力道:“别绑着我了,反正我动又动不得,为何不叫我舒服些?”
  宋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苏容妘心中暗喜,这只是第一步,等她一点点恢复力气,定要找机会赶紧离开。
  只是下一瞬,她眼睁睁看着宋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和一个小瓷瓶,然后将瓷瓶中的东西往盘子上倒了一点。
  苏容妘预感不好,她想躲,可身子半天都动不了,眼眸瞪大,眼底满是惊惧:“你——”
  宋珹手中的帕子捂在她的口鼻上。
  随着她意识再一次抽离,她听到宋珹开口:“裴大人叮嘱过,在你面前不可掉以轻心。”
  苏容妘再次醒来的时候,心里堵着的这口气更浓,就是不知道先骂谁更好。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次她睁开眼并非是空荡的马车,叶听正守在她身边。
  习武之人本就警觉,叶听在她醒来时也睁开眼,关切问:“夫人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如厕?”
  苏容妘冷眼看着她:“原来你们还把我当个人看,不然我以为你们打算让我在马车里躺一辈子。”
  叶听面色悻悻的:“夫人说笑了,哪里舍得让夫人受这个苦。”
  苏容妘面色没有半分和缓:“叶听,你我相处这么久,我只想听你说上几句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想带我去哪儿,裴涿邂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叶听有些犹豫,可是想着这些事总不可能瞒一辈子,家主也没说若夫人问起,这件事情皆闭口不言,她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全然说出。
  这也算是验证了苏容妘心中猜测。
  夺位之争不能少了主帅,宣穆不在,一来众人没了主心骨士气大减,二来裴涿邂权势在手,宣穆又年岁小,看在旁人眼中心里免不得要生出些不该有的打算。
  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最终的想法倒是一样,就是将她远远的甩出去。
  叶听道:“这条路是家主安顿好的,咱们一路向南行,若是他们成了,三日内必能接夫人回去,若是他们不成,家主给夫人准备好了路引,变了身份,照样能好好活下去。”
  苏容妘闭了眼。
  这是将她都安顿好了。
  好啊,裴涿邂,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妥贴周全?
  苏容妘只觉得心肝儿都打着颤,又气又怨,可除此之外还有不舍与担心。
  他又为什么会觉得,在阿垣离世后,宣穆与他一同离开,她还能安然自若地改名换姓活下去。
  喉咙只觉涩苦,鼻尖疼的厉害,眼眶抑制不住的湿润起来。
  即便是如此打算,就不能……好好同她道别吗?
  第472章 想要依靠在他怀中
  裴涿邂没有留下什么期限。
  苏容妘在马车上待了有六七日,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被叶听看着,也要给她下些迷药,生怕她会一个冲动跑回去。
  她盼着下一次睁眼时就能看到传来的飞鸽,告诉她大捷的消息,可是她每次睁眼,看到的都是叶听强撑笑颜的模样。
  她担心又不安,睡得多了,她似梦到宣穆躺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而裴涿邂被人擒住,受着刑部酷刑。
  做过这个梦,醒来后她再也生不起气来,只剩下满腔的害怕,她只求他们能平安,她开始后悔,为何当初不能同裴涿邂好好商议。
  大不了一起离开这,东躲西逃一辈子又如何,总比死在京都之中要好过千万倍。
  苏容妘少有痛哭流涕的时候,上一次是在阿垣下葬之时,这次她做过这个梦,睁眼看到叶听,实在压抑不住心中情绪,泪止不住得往下掉。
  叶听连忙温声宽慰她,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苏容妘声音里带着哭腔:“叶听,怎么办……为何我在意的人,一个也留不住。”
  娘亲,阿垣,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还有……裴涿邂。
  不知是否是幻觉,听得马车似有鸟鸣。
  苏容妘止住了哭声,红肿的双眸竟透出些呆滞,她的呼吸似骤然停住,急切道:“叶听,你听到了吗?外面!”
  叶听自然也是听到了,赶忙回身掀起车帘,外面的鸽子绕着马车又飞了两圈,这才直接朝着马车内砸进来。
  搁腿上绑着小小的传信,苏容妘紧张的几乎要晕厥,看着叶听将信取下,竟有些不敢去看信的内容。
  她仔细盯着叶听的面色,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终是看到她眼底露出狂喜:“夫人,胜了!他们胜了!家主叫咱们就近寻客栈住下,要亲自来接您呢!”
  这消息简直好的不能再好,苏容妘生怕自己还在梦中未能醒来,颤声问:“当真?会不会是有人使诈?”
  “夫人放心吧,裴家的诚信还没人能伪造的出来,您瞧,这可不就是家主的字迹嘛!”
  叶听将信往她面前递过,苏容妘这才清晰瞧见上面写了什么。
  战既胜,恐君忧,必接君归。
  叶听雀跃难抑,苏容妘亦是觉得从心肺往上泛着欢喜,甚至觉得眼前有些眩晕,呼吸也跟着急促几分。
  叶听赶紧招呼着宋珹驾车往就近的城中赶,约摸马车行了小半日,这才寻了家客栈。
  苏容妘所以不用被他们逼着闻迷药,但身上的力气也是一点点才能恢复,被叶听搀扶着下了马车,进了客栈才终于能躺到床榻上。
  叶听赶紧写回信,接下来便只剩下等。
  他们从京都出来走了六七日,而裴涿邂快马加鞭仅用了两日。
  这两日的光景,苏容妘身子已经彻底恢复了力气,
  她听着叶听报信过来,又如何能在客栈之干等着,当即捉裙向外跑去。
  她跑的不管不顾,群袍飞扬着,发髻也松散开来随之绕在脑后,此刻也管不得旁侧人的眸光,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她的孩子,她要见裴涿邂。
  她想他们,想到担忧他们的安危,担忧到自己也跟着生不如死,想到恨不得抹了脖子随他们一同而去。
  直到要跑到城门口,她的喉咙泛着腥甜,胸肺灌了冷风,疼的似要炸裂开来,而这时她也终于看到远方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这人身穿甲胄,气场凌冽似有破竹之势,朝着她逼近而来,倒是让她即便认出了来人是谁,也下意识想要后退半步。
  战马停在了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翻身下马,朝着她奔来。
  裴涿邂自然看到了妘娘,这么冷的天她穿的那么单薄,整个人站在风里,脆弱淡薄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似被猛地攥握起。
  他看着面前的倩影向自己跑来,他看到她眼里含着的热泪,知道她担心,知道她气闷,也知道她被扔下的委屈。
  他张开双臂,想将这身影紧紧搂入怀中,可妘娘奔向他,并没有扑入他的怀中,而是临近他的跟前蹲下身,将宣穆抱了个满怀。
  裴涿邂笑了,也是,她怎么会扑入他的怀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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