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苏容妘牵了牵唇角,苦涩一笑。
谭策的手搓了搓膝头,无奈叹气一声:“咱们都知道,沈郎君那是早晚的事,可我知道妹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定然是放不下的,哥是过来人,懂你现在心里头的滋味。”
苏容妘颔首,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妹子,这路还是得朝前看,可不能走了什么岔路,看你老哥我,如今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这人啊,好赖都得活着,活着才是要紧,我说句心里话,你这病可真是给我吓到了,这沈郎君刚走你就病了,我可真怕、真怕……”
他后头的话没说完,便是重重一叹。
苏容妘知晓他要说什么,无外乎是怕她做了什么傻事。
她也跟着一叹,抬手将面前的茶水向着他推了推:“谭大哥的心意我懂,其实我现在还有些事想与大哥说一说。”
谭策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等她的后话。
“前两日我看见裴涿邂事,问了他些今后打算,也不知大哥现在对他是个什么看法,日后可有什么事是要瞒着他的?阿垣走之前,可有嘱咐过什么。”
提到这件事,谭策正色起来:“我与裴大人谈过今后打算,他所言倒是与沈郎君所想大差不差,只是若说相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若是生什么防备,又觉没什么必要,他的人如今早与咱们的人搅和在一起,即便是这时候反水向皇帝投诚,皇帝也不会信他,他啊,现在也是不得不跟咱们一条心。”
听了这个结果,苏容妘心中的念头则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去靠着裴涿邂对她的那些所谓的情,就将自己与宣穆的命全部交托在他手上,也想为自己和宣穆留一条后路。
不过听谭策这般一说,此时的情况比她预想之中要好上许多。
苏容妘紧跟着又问了问今后的打算,谭策大致说了说,与之前问裴涿邂时,所答的大差不差,她心中也有数了,大抵一时半会儿她与宣穆不会离开杨州。
紧跟着她又嘱托了谭策几句,望他能多照顾宣穆,多教导他一番。
谭策自然是无有不应,对着她锤了捶胸口:“妹子你放心罢,小郎君可是世子的儿子,我这条命都是小郎君的,自然全心全意待他。”
苏容妘心上一暖,不知怎得,竟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对着谭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其实还是与五年前不一样的,如今不不再是只有她与宣穆两日,还有谭大哥,还有阿垣留下来的人,甚至说还有……裴涿邂。
这边说完了话,宣穆便被叶听给牵了回来,这一整日他都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亦或者念些阿垣留下来的书给她听。
此后没两日宣穆都会来陪她待一日,而她则是将自己留在这院中,也不曾远走。
病养得差不多了,白日里就多在院子里走一走,寻常吃饭也是顿顿不落。
苏容妘日子过的简单又重复,让她意识不得什么,直到又一次宣穆来陪她时,她陡然看见裴涿邂,才惊觉已经过了小半月。
裴涿邂缓步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子遮住落在她身上的日光,就这么走到了她的面前:“嗯,看着气色比上次来时,好了不少。”
第433章 还没走,就盼着他回来
第一次见时心动的场景,无论时隔多久,再次见到仍旧会觉心中悸动。
裴涿邂进院中时,便已看到躺在躺椅上的苏容妘,宣穆坐在她旁边读书,还得分出一只手来为她轻轻摇晃着躺椅。
好似直接拉着他回到了夏日里的裴府,他居高阁之上,偷窥到的属于妘娘母子的温情。
他原本并不打算离她太近,怕让她生了厌烦之心,可脚步好似不听使唤,直到走到了近前,当初了落在她身上的暖绒日光。
妘娘看见他,听见他的话语,似是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含糊应了一声:“……是,我也不会薄待了自己。”
宣穆此刻也将书放了下来,对着他拱手:“裴大人。”
这时候倒是不管他唤姨夫。
苏容妘坐起身,叫叶听先把宣穆带下去,想着裴涿邂大抵有话要同自己说。
裴涿邂轻咳两声,后退一步坐到了旁侧的椅子上,眼看着宣穆被拉着走远了,才不动声色往妘娘的方向挪动些。
瞧着妘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轻咳两声:“与我说话你拘谨什么,继续躺着罢。”
苏容妘想了想,他说的也是,本就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硬装生疏也没什么必要。
她将盖着的毯子往身上拉了拉,重新躺了回去,与此同时,裴涿邂的手搭在了她躺椅的扶手上,随之轻轻用力,躺椅摇了起来。
苏容妘抿了抿唇:“你不必如此的。”
裴涿邂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反而是说起自己的来意:“这几日事忙,一直未曾来看你,我也着实担心你的情况。”
他话说的直白,将自己心中所想也全道出,不愿他们之间有半分误会。
“他头七那日,我未曾叫叶听为你准备纸钱,是怕走漏了风声,若是到了下面他实在是穷困,还是叫他先苦些时日罢,等他下葬,我陪你一同去烧纸给他。”
这话裴涿邂也是在心中想了几日的,毕竟同妘娘去给她心中爱过的男子烧纸,实在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若依照他的本心,合该是敲锣打鼓送姓沈的入土才对。
他在妘娘面前妥协的事太多了,但这件事确实与其他不同,让他也忍不住唾弃自己。
可还能怎么办?他不想让妘娘难过,也不想让她因头七不能为那人烧纸而与自己生隔阂。
苏容妘听罢他的话,却是神情淡淡,没往心里去:“我知晓的,叶听同我解释过了,不过我原本也没打算为阿垣烧纸,担心的因由同你是一样的,不过我想他这几日应当穷不到罢。”
想到从前,她笑了笑:“以前我以为他死了,也是为他烧了不少纸,地府里的小鬼白拿了我那么多钱,如今也该多照拂他。”
裴涿邂眼眸微动,仅听她这几句话,便能想到从前她自己孤身一人时,为姓沈的烧纸钱的模样。
他心中的忮忌之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竟没有生起,反而是被怜爱的滋味充盈。
他心疼妘娘的过去,怜她从前的凄苦,即便是那时的妘娘正在为另一个男人而感怀。
他摇动躺椅的动作未停,视线落在妘娘的身上,看着她一身的白衣,还有发上那个他亲自挑的白玉簪,觉得她即便是为旁的男人守贞,也是夺目的好看,清秀娟丽,带着她独有的韵味在其中。
只是他心中此刻生起的并非是色心,也并非是占有,而是在想,若是自己死之时,也能换来她为自己着素衣,他便觉得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裴涿邂自嘲地勾起唇角,轻轻摇摇头,觉得自己果真是有些疯了。
苏容妘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也抬手去扣住躺椅的扶手,虽没碰到他的手,但也相差不过毫厘:“好了,不必摇了。”
“不用不好意思,也不费什么事。”裴涿邂当她拒绝是因为不自在,故意宽她的心,“宣穆这半大孩子都能做的事,我做来更是不费什么力气。”
苏容妘古怪地看他一眼:“宣穆那是尽孝道,你是什么?”
裴涿邂眉心一跳,一直没停的躺椅在这时却是停了下来。
对上妘娘那双眉眼,竟是觉得在属于她的一片死寂之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她是故意的。
裴涿邂轻笑了一声:“竟是还有心情来占我的便宜。”
他停下的手继续起来,灼灼
墨眸盯紧她:“我还能是什么,自是想讨好你。”
苏容妘莫名觉得喉咙发紧:“什么讨好——”
“想让你开心,想让你舒坦,也想让你……”
他的尾音拉长了些,后面的话却是没也再说出口。
想让她的视线多停留在自己身上,想让她将给到姓沈的身上的全部心悦之情,加倍转之他身上。
可看着妘娘带着些询问的眼神,这话他到底是说不出口的,怕会让妘娘生出什么抗拒厌烦的心。
沉默片刻,他才将后面的话补上去:“想然你在我不在的时日里,好生照顾自己。”
苏容妘没想到他会要走,霎时间也是坐直了些:“你要走?去何处,回京都吗?”
裴涿邂亦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明显,他盯着妘娘看了片刻,也分不清她这模样里,究竟是惊多些,还是喜多些。
他顺势点点头:“蒋家的人回了京都,免得皇帝重用蒋家人,需得用些离间计,届时皇帝会需要我,自然要召我回京。”
苏容妘唇微张,自己也分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脑中有一堆的事想问,但却又不知先问哪个好。
顿了顿,她觉得县问个要紧的:“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自己与宣穆留在这里,终归是没有裴涿邂也在此处来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方便同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