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但她记得她说过,大院里的老爷夫人都有各自的屋舍,只有到晚上才要宿到一起去,她想要她的屋子同阿垣的只有一堵墙,到时候想见就能见,即便是成亲后真遇上吵架的时候,也能快快和好。
再便是院中要有池塘,里面可以养些鱼苗,年少时山上的野味已经吃得不再稀奇,唯有鱼她很少吃,若有了池塘,日后养肥了想什么时候吃就去捞。
彼时她站在宅院中的池塘前,冬日里的池塘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内里还能看见因无人打理而生出的枯萎水草。
她虽没再提什么其他的要求,但阿垣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记住了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的零碎话,比如夏日住在树旁能更凉快,但是虫子太多,他便在她房间前种了桂花树。
只可惜那树这么多年没人照看,也分不清现在是死是活。
“别告诉我,你准备投湖。”
裴涿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苏容妘被吓的骤然回头,便见他从远处缓步走过来,身上还穿着官服头带官帽,连个外氅都没穿,竟是一点都不嫌冷。
“没有,你多虑了。”
她才不会死在这里,别说她不能将宣穆一人扔下,还不能死,即便是要寻死,也不要投在这里。
她向裴涿邂的方向转过身去,也远离了池塘几步,免得让人误会。
“裴大人此前不是说,要避嫌,不好来此吗?”
裴涿邂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顺着去看向她身后,也是将这宅院的景色尽收眼底。
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不过是一处寻常人家的寻常宅院罢了。
可,是什么让妘娘出神了这么久?此处又有什么他所不知的回忆与过往?
这种眼看着秘密在眼前却不能参透的感觉,很是令他不舒服,他压下心中的烦躁缓步上前。
“我有事寻他,不知他现在能否见人。”
苏容妘往紧闭着的房门处看了一眼,轻轻摇头。
她知晓裴涿邂若非有什么要紧事,不会说要来见阿垣,她也知晓如今形势难料,阿垣的命即便是被裴涿邂送来的好东西吊着,也终是要走到尽头。
她微微垂下眼眸,裴涿邂瞧在眼里,顺着看她的衣裳:“你穿的太薄了些,杨州虽不比京都冷,但还是要多注意。”
苏容妘撇了他一眼,他的官服也不见得又多厚。
“他如今不清醒便罢了,强叫起来,怕是难来议事。”
裴涿邂没强求,直接转换了话头:“我记得你说过,要回杨州带宣穆去见他生母,你可还想去?”
苏容妘自然是想的,但有些为难:“是有这个打算,但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才刚到此处,若是被人看见,怕是要平白生事端。”
“无妨,我带你去。”
苏容妘诧异抬眸,对上的则是面前人一双深沉的墨眸,好似任何棘手难办的事,在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
“可——”
她话没说完,裴涿邂便先一步打断:“你只说去亦或不去,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苏容妘咬了咬唇,思虑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那有劳裴大人了。”
“你与我说话,一定要这么客气?”
裴涿邂上前一步,却并不算靠得太近,毕竟不远处屋中还有一个将死之人。
妘娘的心思全在那人身上,他即便是想亲近,想把那些隔阂全部摒弃,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
苏容妘眼神躲闪:“裴大人,客气些也什么不好。”
裴涿邂点点头:“好,那我且问你,我带你与宣穆去见那位荣姨娘,你是不是得拿些什么来与我交换?”
苏容妘看向他,摊开一双手:“我没什么能与大人交换的,若是大人有所求,那还是不劳烦大人帮着我与宣穆折腾这一趟了。”
她转身要走,裴涿邂却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他无奈轻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我还未曾提要换什么,你怎得就要走。”
他轻轻摇头:“你今日好生回去歇息,叫别人守着他,日后多穿些衣裳,不准再穿这般轻薄,若非我今日凑巧过来,你又要在这里站多久?”
苏容妘捏着袖口,没说话。
“这便是我要的交换,明日晨起我会叫人来寻你,毕竟是去见亡故之人,总要早些去才是。”
苏容妘想了一瞬,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她觉得,自己也该休息休息,自打阿垣病情恶化,她除却年三十那一夜未曾守在阿垣身边外,一直都是寸步不离,若是真将自己身子熬坏,怕是又要惹阿垣担忧。
往回她屋中的方向走了几步,她脚步突然顿住,稍稍侧身回头去看,裴涿邂仍在盯着她,似要等着她当真回了屋子才放心。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裴大人只说我,自己却是也只着官服,大人长在京都,应是不知杨州的冷,若是在这种日子里染上风寒,怕是十天半月好不得。”
言罢,她也不等人反应,加快步子回屋去。
倒是留在原地的裴涿邂怔了怔,心头似也同这池塘中的薄冰般开始融化。
她也是在关心他的是不是?
第419章 夫人,他不爱听
苏容妘给宣穆静心收拾了一下,虽是见他生母,但毕竟也是故去之人,也不好收拾的太过隆重,她想,能叫荣姨娘看到宣穆过的尚可就好。
天刚蒙蒙亮,裴涿邂便已带人到了府中。
头天阿垣尚清醒时,她已告知了阿垣此事,彼时阿垣手下的人正守在门口,准备护送她过去。
苏容妘刚带着宣穆出去,便看见裴涿邂正坐在厅堂的桌案旁喝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茶水,而阿垣的人与裴府的人互相敌对着,互相握着剑柄瞪着眼,一副随时可能会打起来的模样。
“你们这是?”
苏容妘开口,裴涿邂的视线便朝着她这边望来。
但阿垣的人先一步开口:“世子命我等护送夫人与小郎君。”
这声夫人叫的裴涿邂手上一顿,冷肃的眸光移到方才说话的人身上,隐隐含着不悦。
苏容妘对他的反应尚算敏锐,当即开口:“好,那有劳了,也不必麻烦裴——”
“世子的名头,有时候也没那么好用,若是不担心那位姨娘的葬身地被人察觉,我劝你们还是留在这府中的好。”
裴涿邂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倒是将方才说话之人的注意给吸引了去。
“裴大人此言何意?”
裴涿邂将手中杯盏放下,起身缓步走向苏容妘:“我与你们身份不同,自有我自己遮掩行踪的办法,我早便有所准备,不会似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带人出去,生怕守在府外之人不知你们行踪。”
言罢,他抬手去抚了抚宣穆的头。
“紧张了?”
宣穆拉着娘亲的衣袖,被这话给拉回了神,抬头去看面前的姨夫。
顿了顿,他轻轻点头。
裴涿邂笑了,蹲下身来直接将宣穆给抱起。
苏容妘被唬了一跳,抬手便要去拉他,但他的动作更快,抱着宣穆稍稍侧身,把她的手给躲了去:“我抱着他罢,咱们的动作也能快些。”
他对着四周之人挑眉:“妘娘,他们不听我的话,想来也能听你的,叫他们都退下罢,我有办法将你们母子安全带着进出,你应当信我。”
苏容妘看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又看了一眼旁侧一脸防备的人,到底还是选择信他。
她走过去同阿垣派来的人耳语几句,算是先将人给劝住。
转
身回来她唤了裴涿邂一声:“劳烦带路。”
裴涿邂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单手抱着宣穆一步步行到她身边去,眸中带着些属于得胜之人独有的挑衅。
只是在苏容妘回头看他时,他便将面上神情全然收敛,不叫人察觉什么异样。
府外有一辆马车等着,苏容妘急步匆匆上了马车,生怕被人瞧见。
裴涿邂却是慢条斯理抱着宣穆上马车,还有功夫整理衣角。
苏容妘侧目问他:“这会儿你怎得又不怕被有心人瞧见?”
“哪有什么有心人。”
“可你方才分明说——”
裴涿邂放下宣穆后,指尖轻轻点在膝头:“你说门外守着的那些人?我早已想办法引开。”
苏容妘一时语塞,看守的人被引开,那何必要同他一起出府,与谁一起出不都是一样吗?
他是故意的。
苏容妘将头偏到另一侧去,懒得去评价他这行径。
裴涿邂却是倾身凑近她些:“原本我是想叫他们一同跟着,只是他们对我有敌意,说的话我也不喜听,干脆叫他们留在府中,也算是守在那姓沈的身边。”
他声音低了低,似在与她耳语用亲昵的语气讨饶:“妘娘,你别生我的气。”
苏容妘清了清嗓子:“裴大人做事自有因由,我没必要生气,即便是生气,大人也不必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