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裴涿邂不语,视线一点点扫过面前场景,搜寻着府中各处,最后在一个处院中看到了妘娘的身影。
  许是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苏容妘披着一件外氅,是她很少会穿的藕粉色。
  因为少见,所以稀奇,她踩在雪堆上,秀鞋的鞋尖被融化的雪浸湿,但她仍旧小步调的走来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了属于她的足印。
  她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印记,似是在静听着踩雪的声音。
  裴涿邂所有的视线尽数被她吸引,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变得缓慢,面前的她好似雪中凝出的仙子,周遭的景色都沾染她独有的韵味,显得更加夺目精致。
  他步调在这时放慢了些,想要加入其中,成为她所在场景的一部分,好似加入一场他期待的美梦之中。
  他也想感受这一份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妘娘身上的活力。
  只是刚上前几步,他还未曾听到妘娘踩雪的沙沙声,便有男声先一步传了过来:“妘娘,外面冷不冷,还是先进来罢。”
  裴涿邂脚步顿住,看着那原本因没有光照照进去而显得有些空洞的屋中,缓缓走出一男子。
  颀长的身子倚在门框旁,外氅将他略显消瘦的事情遮住,墨发半散在肩侧,走到门口时,随着外面略带些寒意的风吹起,更趁得他面若冠玉,气质卓然。
  紧跟着宣穆也从屋中跑了出去,几步扑到了苏容妘的怀中,双臂环上她的腰身。
  “娘亲,咱们赶紧进屋罢。”
  苏容妘展颜一笑,半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然后牵起他的手缓步向屋中走去:“听着你们读书我有些犯困,出来醒醒神都不成了。”
  这一幕灼烧着裴涿邂的双眸,面前几人可当真是像一家三口,般配的让他嫉妒、让他怨憎,更让他想取而代之。
  阳光洒在他的背后,他仍旧像是在暗处看着三人的亲近,再热烈的阳光也暖不得他,好似他在这世间格格不入。
  谭策一直跟在他身后,自然也看得见他因何而有这副反应。
  他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裴大儿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急的跟要投胎似的,怎么这会儿见到了人还不赶紧上前去。”
  裴涿邂未曾将他嘲讽的言语放在心中,更是连头都没回,袖中的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起,催动着他重新迈开长腿几步便向屋中走去。
  屋中苏容妘正坐着喝茶,免不得被突然出现的裴涿邂给吓一跳。
  她猛然站起身来,茶杯中的热水飞溅出来烫在手上,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裴涿邂眼尖的看到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语气并不算多好:“看你这样子,好像并不希望见到我。”
  他缓步上前,不容苏容妘后退,强硬地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拉出来。
  沈岭垣与宣穆都还在屋中,沈岭垣看不见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宣穆则是习惯了他们在裴府之中有时的接触,但谭策可不是什么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代替沈岭垣上前来,抬手就要去拉裴涿邂:“裴大人自重!”
  裴涿邂丝毫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不顾妘娘的抗拒,将她的手拉出来后用,怀中的帕子压在
  她被烫到的手背上。
  苏容妘微微蹙眉,那微烫的茶水溅在手臂上只是疼了一瞬,手上连红痕都没有,实在不至于这般重视,尤其是当着沈岭垣的面,竟还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合适。
  但当她再一次用些力道要把手抽出时,裴涿邂主动松开了她,侧身躲过谭策的触碰。
  “镇南王世子?看来你的冒充他的身份,这几日过得不错。”
  这话是对着沈岭垣说的,也是在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辨别出了裴涿邂的位置。
  沈岭垣手上环抱着宣穆,将耳朵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偏了偏:“无奈之举罢了。”
  而后,他开口唤:“妘娘,冷不冷?过来我给你暖暖手。”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眼里的敌意不容忽视,而苏容妘什么都没说,这是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向着沈岭垣的方向靠近。
  而裴涿邂呢,阻挠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场景。
  直到苏容妘走到沈岭垣的身边,听他自然开口:“不知裴大人前来,是在皇帝面前许了什么?”
  第413章 他们的一切都应该相融在一处
  裴涿邂仍旧盯着面前的三个人来看,对于沈岭垣猜到自己来的因由而有些不悦。
  他希望沈岭垣是一个蠢笨糟污的人,其实这样才有理由让他将心中的不甘释放,可以有理由让他质问,为什么妘娘会选择一个这样的人。
  但是他又不希望沈岭垣太过糟烂,否则对付出真心的妘娘有些不公平。
  可他的确因为沈岭垣的聪明与敏锐,而感到有一瞬的危机,他的意图被人猜透,有一个人能与他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可这个人偏偏是他最嫉妒厌恶的人。
  “世子是个聪明人,我还以为不需要我与世子解释什么。”
  沈岭垣略略颔首,拉着苏容妘的手换了个姿势,似是想给她的手暖的更全面些。
  “想来是派裴大人亲自送我们去杨州,不知可会太过麻烦你。”
  裴涿邂上前一步,视线盯在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阴恻恻道:“不麻烦,我今日要在贵府上暂住一日,还望世子尽快收拾行囊,明日随我一同回杨州。”
  “明日就走,会不会太急了些。”
  裴涿邂不悦蹙眉:“你还想多待几日,在这续窝不成?”
  沈岭垣轻轻摇头,手上不在乎他的过分灼热的视线,仍旧紧紧拉着苏容妘不放:“在皇帝看来,裴大人与我应当是没有什么交情才对,咱可能今日刚才劝说,我便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明日就随之一同离开。”
  他耐心解答着:“今日还请大人先行回去,再与我的人在门口给皇帝演一场戏,就当做大人是被我身侧的人给撵了出来。明日后日继续上门,第五日我再带着人一起回杨州。”
  裴涿邂冷笑一声:“你莫不是觉得这些事情我想不到?你可知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等着你,又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若是还想将事情做的尽善尽美,那便要做好。事情还未开始就死在这里的准备,你如何想我懒得管你,但是妘娘不能跟你死在一起。”
  苏容妘有意不去看他,但也从这话之中听出来了他的意思。
  若是按照阿垣的方法去做,可能还未能离开就死在此处。但是如此有一个好处,能保住裴涿邂不暴露身份,回了京都之后若小心行事、用心维持,还能做皇帝面前一等官员。
  可若是按照裴涿邂的方法去做,便能保住她与阿垣的安危,但是必定会让皇帝起疑心。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抬眼看过去,而本就注意着她的裴涿邂,毫不意外地与她视线相对。
  苏容妘心中有一种不安,似是在当着阿垣的面干一种荒唐的事,当然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他主动的牺牲,而生出的一种难以言语弥补的愧疚。
  总之,她最后只能慌乱地将视线移开,而后静静的感受着心口那种不受控制的乱跳,即便深吸一口气也不能让他它归于平常。
  裴涿邂不知她心中所想的,但也的确因为她这一瞬的反应心情好一些,故而再开口时语气也变得平和了些许。
  “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回了杨州你还有用,死在这里是最亏的买卖。”
  转而他面向苏容妘:“那日的刺杀可有伤了你?”
  苏容妘轻轻摇头。
  裴涿邂心中放下了大半:“如此便好。”
  沈岭垣神色略显凝重,到底是不希望他做这种牺牲,只是如今思来想去,却寻不出一个什么更好的法子来。
  只能等赵氏中人乱了阵脚,想办法让局面乱起来,才能让他们在其中寻找出路。
  可是……谁又能掐算的准对方会如何做?
  裴涿邂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开口对谭策吩咐道:“给我备间房。”
  谭策原本倚在门口,一边看戏,一边准备着随时起身护住沈郎君安危,不然被开口命令,当即有些不悦。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扭过头去,懒得理会。
  裴涿邂转身坐在身侧的圆凳上:“不安排也无妨,依我看这屋子倒是宽敞,想来下三个人也是可以的。”
  谭策恨不得一口啐在他脸上:“睡在人家夫妻房中,你要不要脸!”
  裴涿邂淡淡撇他一眼:“夫妻?算是什么夫妻。”
  他们除了拜过天地有那么一纸婚书,还有哪点像是一对夫妻?
  他慢条斯理的拿过放在被苏容妘握在手中的杯盏,毫不介意这杯水被她饮过,直接对口喝了下去。
  谭策脸色难看,觉得他就是在欺负沈郎君瞧不见。
  “好,裴大人好样的,我这次去为大人寻出一间干净房屋来。”
  裴涿邂懒得回答他的话,仍旧是盯着苏容妘,又抿了一口杯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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