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光是想到此处,他便觉得苏容婵光是死还由觉不够。
临近年关,裴府之中送走了长姐,出嫁了二妹,想来年节里只有他与三妹两人。
裴浮若这时候可以在家多歇息一番,不用去同其他贵女学那些琴棋书画,整日里闲来无事,便总往他书房里跑。
“兄长,今日我在外面书局,遇上吴学子了。”
裴浮若捧着新买回来的书,与兄长随口说道。
裴涿邂却是记起了白日里吴大人与他互看的那一眼。
“我记得你与他并不相熟。”
“算不得熟,但也算不得陌生,我常去的那家书局,京都之中的多大年岁的郎君小姐都回去,此前也碰巧遇到过几次,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罢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他却主动同我说话。”
裴涿邂心中有了猜测,面上却不显,抬手将面前的糕点向三妹妹的方向推了推:“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思念宣穆,想问问我宣穆如何了。”
裴浮若一张小脸上沾了些愁容:“兄长,不止是他,我心中也很是担心宣穆,他离开咱们府上这么久,之前还说回了老家会给我送信来,可这么久了,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兄长,你知不知晓宣穆如何了,可有安全回故乡?”
裴涿邂眉心跳了跳:“除了这个,他还说了些什么?”
裴浮若认真想了想,轻轻摇头:“旁的也就再没什么了,不外乎是说些从前与宣穆相处过的人,也在念叨他,从前针对他的那个孟学子因着他家中的事已经不去学堂,县主嗣子整日里也闷闷不乐,不似从前宣穆在时那般有精气神。”
裴涿邂仔细盯着自家妹妹看了看,见她在没有旁的要说,想来她与吴学子之间谈论的也就只有这些。
在这只言片语中,他也明白了吴大人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多主意县主。
县主是皇室中人,且平日里藏不住什么心思,若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什么东西,定然会让皇帝起疑。
至于他还有什么旁的意思,想来也不好通过孩子们的口中传递。
裴涿邂没有继续问,这是抬手将三妹妹手中的书抽了出来,简单分开一番,是本杂记。
父亲这一脉,一共也就只有一子三女,长姐平日里读的书都是女巡女戒,连带着下面两个妹妹都要同她一样,三妹妹却不同,小小年纪的姑娘有着不符合
年岁的沉稳,平时里看的书也是又多又杂,不拘泥于一方天地,对于他这个做兄长的来说也是颇为欣慰。
裴涿邂满意点点头:“世间人无论男女都应该多读书,长姐行事固执,我知道她这段时间总会写信给你,你也替她瞒着我,但有些事你心中要有成算,不能事事都听长姐的。”
裴浮若点了点头,对于有事瞒着兄长还是多少有些心虚。
“兄长,长姐也只是想要回来同咱们一同过年罢了,这么多年来咱们兄妹几个都是凑在一起的,今年二姐姐出嫁,又少了长姐,我心中也是空落落的。”
裴涿邂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柔软的发:“长姐犯了错应该受罚,裴家险些丧在她的手上,虽则她只是被人利用,但最要紧的也是在她被人利用这一点上,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能不防。”
顿了顿,他又叮嘱一句:“你如今越来越大了,男女大方之事心里要有数,若是寻常遇到吴学子,他若是主动同你言说什么,回上两句倒是无妨,但你不可主动去与他攀交,你可明白?”
裴浮若虽然明白兄长的意思,却有些不理解为何这种事兄长会说的这般郑重,但他向来听话没有多问。
临近离开时,裴涿邂又叫住了她:“宣穆也算得上是你半个侄子,我知你担心他,我会想办让他来封信给你。”
裴浮若当即笑了出来,欢欢喜喜应承下:“那就有劳兄长了。”
这边三妹妹刚走,裴涿邂便想办法叫人去给沈岭垣递消息去。
他至始至终确实不知宣穆在何处,沈岭垣倒是有几分本事,将人藏起来竟是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但算起来,宣穆也应当回来了,弄出镇南王世子现身的传言来,不外乎是为了将从前的旧事翻出来,再给宣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想来宣穆与妘娘相聚就在这几日,那他想办法去信过去,是不是也能顺便问一问妘娘近况?
第407章 我谁都不要,只要你
从京都到常城本也上不得太远,只是明里暗里都有人注意着那边,想要送信过去实在有些困难。
长长的信件送到苏容妘手上时,她却是已经与宣穆相聚。
宣穆从娘亲分别这么久过,这段时间一直担心娘亲的情况,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直到与娘亲重逢时,从懂事起很少哭的他,缩在娘亲怀里哭了许久。
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同娘亲分别这么长时间,又是担惊受怕的,换作旁的孩子早就闹得个鸡犬不宁,他能坚持到此时,见面了也是躲在怀里哭一哭,已算很是懂事了。
苏容妘将他抱个满怀,像他小时候那样,手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从现在开始娘亲再也不会与你分开了。”
当然,她们日后会也会被绑在一起,再也不会有机会分开。
宣穆是个要强的孩子,哭过之后将眼泪擦了个干净,觉得自己是个郎君,在娘亲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实在不妥,还怎么保护娘亲?
他吸了吸鼻子,从怀中挣脱开,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娘亲点了点头。
苏容妘心口暖暖的,照着宣穆的头狠狠揉了两下,而后将他领进屋中去,将门关上。
沈岭垣坐在榻上,宣穆瞧着这个最有可能是他父亲的人,一时间不敢上前去。
苏容妘没强迫他,只是拉着他先坐下,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圈,可这原本已经决定好要告诉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犹豫半晌,她又看了看身后的阿垣,瞧着他沉稳的神情,好似也让她能安心下来,再会转过头来时,郑重地对着宣穆道:“有件事娘亲一直瞒着你,本想等你长大些再同你说,只是如今失态怕不得控制,我们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才行。”
宣穆有些茫然地盯着她,苏容妘狠了狠心,将事情的原委简单说了一番。
说了他的亲生爹娘究竟是谁,说了如今是何种处境,还是说了日后他要做什么、要面对什么。
宣穆越听越是惊讶,瞳孔更是震颤的厉害。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是读过很长时间书的,有些大事他虽还不能理解透彻,但有一件事他明白。
他的娘亲并不是他的亲生娘亲,而他的真实身份会给娘亲带来灾祸,如今迫不得已,他必须听话去走一条危险的路,否则娘亲会被他连累。
对于他这般年岁的孩子来说,娘亲便是天大的事,可如今却告诉他,这不是他的亲娘,无异于将他心中所坚持的、坚信的,全部摧毁。
饶是再坚强,他也终究忍不住再次红了鼻尖:“娘……你就是我的亲娘。”
他一头铺在苏容妘怀中。
他能感受到娘亲方才说的那些事中,透着他可能无法承受的危险,但这对他来说那些都不算什么,娘亲才是天,可如今他的天不再属于他,他小大大亲近着、决定要尽其一生来孝顺的人,竟不是他的亲生的娘亲。
“娘,你就是我的亲娘,其他人我谁也不认,我只听你的话。”
这话让苏容妘心中软的不成样子,她抬手摸了摸宣穆的头:“哭什么,我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把这些事告诉你罢了,世间的感情也并非唯有血脉才能牵连到一处,我养了你、你叫我娘,咱们就同亲母子没什么差别,今日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罢了,日后我们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相处。”
只是说完这些话,她重新捧起宣穆的脸。
小孩子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还倔强着咬着牙。
他的这番话确实让她感动,只是在脑海之中仍旧忘不掉荣姨娘生子时惨烈的模样。
一命换一命生下的孩子,若换作是她,即便是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孩子将养育他的人视为亲生娘亲,但却接受不得视为唯一的娘亲。
苏容妘揉揉他的脸:“但是你的亲生娘亲,你绝对不能忘,她为了将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宁愿将自己生生剖开,这世间谁都能忘了她,唯有你不能,等日后安稳了,我带你回去给她磕头上香。”
宣穆点点头,只要娘亲不会不要他,他什么都听娘亲的。
“好了,现在我想问一问你,你可决定好了听我们的话,做那些危险的事,日后很有可能一辈子被困在京都之中?”
宣穆看着娘亲,没立刻回答。
苏容妘抽出怀中帕子给他擦泪:“不过娘可以答应你,这一辈子都跟在你身边,无论你被困在何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后果,娘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