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是极残酷的事,幸而遭受此事的是妘娘,她坚持到了现在,不幸的也是遭受此事的是妘娘,叫她本就困苦的日子里,更蒙了层荫翳。
分明是处于这样好的年华之中,回忆起来又有多少个好日子?
他觉得,定是岭垣兄不知那些事的细枝末节这才会如此决定,若是他知晓了,他这么在意妘娘,绝对不可能再让她有陷入那龙潭探虎穴的危险。
岂料沈岭垣沉声开口:“是人都会有私心,能聚集到一起来做同一件事,便唯有用私心拿捏,从前的那些清高与坚持,如今若是再持着,那便是奔着悬崖而走,再无活路。”
薛夷渊震惊看他,终究是没忍住连着声调都提高了几分:“合着你是心里都知道、都有数,竟还要如此做?你把妘娘放在哪?”
“沈岭垣,你可别告诉我,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竟是要卖你媳妇儿!”
苏容妘听到这直接抬头:“你胡说什么呢!”
她抬手去扯沈岭垣的衣袍,示意他别冲动,先听阿垣把话说完。
但薛夷渊却忍不得:“他都要把你卖了,你怎么还这么护着他!”
沈岭垣急着安抚他,没忍住猛咳了几声,唇角那点微不可查的血色也都咳了下去:“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裴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并非是全然因为妘娘,我们是穷途末路,在如今乱世之中,裴大人也在择明主而选,所以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不谋而合。”
薛夷渊在谋事上确实没什么大本事,相较起来他好像只是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但是有一点他心里明白,沈岭垣时日无多命不久矣,裴涿邂又是个豺狼虎豹,只把妘娘当做一块美肉盯着,就等着他一死好将这块肉叼走,直接吞入腹中,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说的倒是简单,可以后的事谁能做得了主?到时候世道乱起来,他又是那般有权势的人,再做什么恶事咱们谁能拦得住?”
沈岭垣却是轻轻摇摇头,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眸之中,透出些难以忽略的坚定:“放心,我心中有数,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上,那也是尽力能达到的最好结果。”
妘娘落于裴涿邂手中,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能靠着他的情意从他手里逃脱,可若是落在赵家人手中,那便是必死无疑。
薛夷渊对裴涿邂攒了许久的恶意,即便是他愿意相信沈岭垣,也终究难以将这恶意全部压下去。
他盯着沈岭垣看了半晌,想骂两句又觉得他实在可怜,想要反驳,可却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法子来替代,最后只能气闷地抢过苏容妘手中的茶水猛地往下一灌,却疏忽了茶水滚烫,被烫的嘶哈两声。
“罢了罢了,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谁还能说什么,我脑子笨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但是我只知道一条,以后谁敢对妘娘不好,我定不轻饶。”
沈岭垣听见这话,身为丈夫,并没有因另外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生出这样保护之心而吃味。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因等他死后,还有人会愿意护着妘娘,无论是处于什么原因,友人之心也好、私心情愫也罢,这都不重要,能让妘娘好好活下去这才是最要紧的。
他请跟着多嘱咐了几句到江州时应该做什么,还有哪些可能埋伏的地方,亦或者可能设下圈套之处,细细说了半晌,这才将话转到私事上去。
如今天光已大亮,薛夷渊本是夜里出城,说了怎么久的话,连早膳也没用,干脆叫人传饭过来,坐在一起吃上一口。
三人围坐在一起,一同说了些年少时的事。
时光匆匆,分别在即,只愿还能有性命得重逢。
第404章 没有精力行夫妻事
薛夷渊走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只有苏容妘一人送他离开。
厚底鞋云头履踏在雪地上,耳边充盈着沙沙声。
“行了,这天怪冷了,你也莫要再送我了。”
薛夷渊脚步顿住,侧身过来看她:“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不会真要听他的,等他走了在裴涿邂手底下讨生活罢?”
“我还没想好,谁知道今后会如何。”
苏容妘声音不大,却是淡然的太过,好似什么东西都不会让她心绪掀起什么涟漪。
薛夷渊心中的预感不是很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人各有命,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才是,岭垣兄铤而走险,也是想在他走后你能过的好,你可莫要想岔了去。”
苏容妘无奈点点头,这种劝慰的话,裴涿邂也同她说过相似的。
道理她都明白,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究竟会如何选择,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薛夷渊将要远赴江州,总归是要让他临行前安心才是,她抬起头来,认真道:“且放心罢,待你归来,我还得请你喝接风酒呢。”
薛夷渊满意一笑:“这才对嘛。”
他拱拱手,算做是拜别,只是刚转身离开几步便又回了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岭垣兄的病,会不会传到孩子身上去?”
苏容妘盯着他看了一瞬,才发觉他言语中的意思,想来是因她与阿垣成亲,怕她在这时候有了孩子,会让孩子也过上阿垣的病。
若旁的也就罢了,但阿垣身上的病大半是因中了毒,难保孩子不会被波及。
苏容妘心中苦笑,这种时候了,成亲也不过是圆了从前的执念罢了,哪里会有心神与精力去行夫妻事?阿垣身子本就不好,
又如何能消耗他的精元?
“行了,你也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想想那江州的事罢。”
薛夷渊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妘娘都这般说了,他即便是心中担心,也不好过多去问人家夫妻的房中事,只得在临走前多叮嘱一句:“那个……凡事三思而行。”
苏容妘点点头,忙招呼着赶紧给他送走。
绕路回京都薛府,已经过了午时,薛夷渊打着哈切大摇大摆回了府中,守门的小厮连忙回去给薛老大人报信。
薛夷渊避无可避地得了一顿训斥。
薛老大人气的胡子都在颤:“也不知道你大早上的往哪里去跑,明日就要出发了,今日还说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准备,你怎得生了颗大心?”
薛夷渊听得出来,这是父亲同意他走的意思。
他知道,这几日父亲也想办法从中斡旋,但他官职不高,平日里求稳也不做什么结党营私的事,倒是这关键时候,能走的门路也不多。
皇帝既已经决定,便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他当时说的轻松,什么官职不要也要让皇帝把这差事交给旁人去,可实际上那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对位卑者来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行了爹,我是去赈灾的,可不是去游玩的,穿的是官服,吃的是干粮,带的东西太多反而累赘。”
薛老大人冷这一张脸:“早知道就该给你赶紧娶妻,哪有人能粗心成你这服样子?你贴身的衣裳鞋袜,朝廷还能样样给你发不成?行了,指望你自己张罗是不行了,你且去你嫡母哪里瞧瞧,看还缺什么少什么罢。”
言罢,他宽袖一甩,转身回了屋子。
薛夷渊能看得出来,父亲分明是听到他回府了,这才匆忙出来,只是他们父子之前呛了二十多年,即便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也难以将话说的多好听。
他领这份情,但却不能将这情看的太重,牵挂太深可是会拖住离开的脚步,还是维持原样的好。
他没跟上去,转而去见了嫡母。
东西收拾的确实样样不落,他生母去的早,长久地养在嫡母膝下,与亲生儿子也不差什么,许是也知道他此行的危险,嫡母看见他就在抹眼泪,领着他将东西一一清点,这才让他离开。
走的时候,除却这些死物,薛老大人还将身边的手下拨给了他,说是手下,但实际上是他的师父,他的一身武艺都是从其身上学来的,薛老大人担心他,他的师父亦将他看做半个儿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同前去。
虽则拨给赈灾钦差的人是有定数的,但没说不准钦差大人自己带人,师父便扮作小厮跟在他身边。
次日一早启程,并没有惊动百姓,薛夷渊带着人清点赈灾粮,却定未曾参假、未曾缺失,这才厉声对着身后跟着的弟兄道:“兄弟们,此行凶险,但若是事成,必定是大功一件,咱们武将多少年没出过头了,也是时候让那些文官都好好瞧一瞧,关键时候,还得是这拳头和利剑管用!”
做事之前,士气最为重要,这一番话说完,随行之人明显便多了些精气神。
薛夷渊翻身骑在高马之上,带着人一同向南城门出发,只是将将走到城门口,便听有马蹄声踏踏飞快而来,紧接着便是带着颤因的女声:“等一下!”
一行人听到的不在少数,齐齐回头看过去,就是薛夷渊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