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裴涿邂此刻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打知晓有这个人存在,他从未像今日这般与他说这么多话。
但是说的话越多,越觉得妘娘并非是昏了头一意孤行,若是沈岭垣出身高些,必然有许多姑娘心向往之,他不是一个恶人、坏人,他心中有自己的成算与坚持。
甚至于,他固执到让人厌恶。
坚持着他那些道理,于妘娘的事上是这样,想必在镇南王世子的事上亦是如此。
裴涿邂有些不想与他谈论妘娘的事,似是只有他死了,才有他考虑的必要,否则一切都太早了些。
这种感觉很不好,甚至他在想,幸而沈岭垣死的早,如若不然,是不是他与妘娘在无缘分?
他脑中在想,若是沈岭垣并非病气缠身,而当初的他并没有将妘娘放出裴府,此事会是如何发展?
想到此处他突然觉得,沈岭垣当初被他抓住时后又主动离开,此后未曾将妘娘带走,是不是也是有意为之,看一看妘娘究竟想不想留在他身边、留在裴府,看一看他能否值得托付。
若真是如此,如今的局面有多少时沈岭垣谋划的?
“夺位并非是件容易,皇帝当初灭了先皇用了八年,登上帝位后,又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稳住朝臣,宣穆如今不过五岁,他即便是坐上了的位置,又能坐稳多久?更何况——”
裴涿邂语气透着怀疑与不屑,却是在有意识试探:“你有什么本事,能将他送到那个位置上去,我可以帮你,但你也需得让我知道,我需要帮到什么份上。”
“兵权是最要紧的,这个裴大人不用担心。”
裴涿邂略一思忖:“莫非是,吴尘寂?”
当初吴家同皇帝打天下时,还是他父兄最为得力,而吴尘寂不过是随便减减战功,借着他父兄的光才能得个一官半职。
只是后来他父兄皆死,皇帝可怜他,才给他的一个富贵献官。
若是如同沈岭垣之前所说,仇恨皇帝之人数不胜数,是不是吴尘寂也算其中一个?
若真是如此,有这种忍耐的性子,想来在京都为官这么些年,手中养些兵也算不得奇怪。
那像这种人,沈岭垣手中还有多少?
这种话他不便细问,即便是问出了答案也终究存疑。
他沉默不语,沈岭垣便主动道:“还有第二件事,要与大人提前说好。”
“宣穆年幼,皇位终究是坐不稳,若我能多活几年倒是也无妨,只可惜我怕是撑不到宣穆登基之时,后面辅佐之事,还需得大人多费心。”
“人心易变,但是如今的心自然是天地可鉴,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若干年后全力滋养之下是否会生变,若当真有了变,还请大人留他们母子一条生命。”
“若那时妘娘已倾心与你,也还请念在年少情分,念在如今大人这难以求得的痴心上,为日后的妘娘留条活路。”
裴涿邂被气的语塞。
竟是还未等如何,便先说起他日后变心的事?
第389章 我说了,我来扶
这种话实在是晦气的很,裴涿邂冷声回道:“此事就不劳烦你多嘴费心。”
沈岭垣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在此刻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似是用心牵挂之事终于有了着落,似多年难解的夙愿,终得解脱,又似是……强弩之末的回光返照。
裴涿邂面色大变,在沈岭垣向前跌倒之时,一把将他拉住。
在男人之中沈岭垣并不算重,但到底也是一个男人,裴涿邂面色当时黑沉下来。
“来人,将他抬进去。”
这边的动静自然让谭策随侍都听见,随侍先一步听命过来,抬手便将人扶住,此时谭策瞪大双眸:“你对他做了什么!”
裴涿邂眉心紧紧蹙起,本懒得与这些人解释什么,只想到妘娘尚且在屋中,到底还是开了口。
“我还能对他做什么,他自己本身病入膏肓,我又何必让我手上染血。”
谭策呵斥一声:“最好是如此,否则我家郎君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必会砍下你的首级!”
裴涿邂侧眸,冷冽的眸光扫过去,随侍当即会意,一脚踢在他膝弯处,谭策一时不查,那边的膝盖直接跪在地上。
他恶狠狠的回头,当即便与随侍动手打了起来。
裴涿邂一把将沈岭垣捞了回来,随侍先下手占了上风,加之本就功夫不俗,几下便已将谭策擒获。
但此处的打斗声惊动了屋中的苏容妘,她忍耐不得,一把推开门出来查看,正好见到谭策被压着趴在地上,随侍控制住他,膝盖抵在他的后背。
而沈岭垣,正昏迷着,被裴涿邂粗鲁地搀扶着。
这番场面惊得她瞪大双眸,即刻慌忙地向沈岭垣跑过去。
“阿垣!”
她冲到沈岭垣身边,当着裴涿邂的面将他接了过来,双手环抱住沈岭垣的腰身,而后调整姿势,一点点要将他往屋里搀扶。
裴涿邂看在眼中,知道她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干脆走上前去一把将沈岭垣抢过。
“你回去歇着,我来扶他。”
苏容妘却是执拗着:“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是在怀疑我,是我伤了他?”
苏容妘此刻没有力气摇头,故而加重了些语气:“真的没有,阿垣身子不好,平日里也总是会晕几次,想来也是正好让你碰上了。”
裴涿邂因她的反应心头舒快几分,可是看着她的手还在沈岭垣的腰上,他还是看不下去。
“我说了,我来扶。”
他走过去强硬地将人拽过来,苏容妘力气不如他,到底是没有办法松了手。
好在此处离屋子也没有几步路,屋中也比外面要暖和。
苏容妘看着外面还被随侍压着的谭策,主动对裴涿邂开口:“劳烦将谭大哥先放了。”
裴涿邂朝后摆了摆手,随侍应声松手。
谭策提着剑还要上前,苏容妘对上他的视线,对他摇摇头。
这种情况之下,明显没有什么胜算,何必要与裴涿邂的人硬碰硬。
谭策忍着心中这口气,到底还是没冲动。
苏容妘稍稍放心下来,这才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沈岭垣身上。
她伸手去探了探他额角,幸好没有那种烫手的热意,这才能缓缓呼出一口气。
裴涿邂立在她身边,看着她心绪被另一个男人牵动,而她能做的却只是静静盯着她的侧颜。
“他是什么病?”
还是得确认些,确实是治不好的才行。
他不得不承认,若非是沈岭垣寿命不长,自己可能永远不会胜过他在妘娘心中的地位。
“应当是中毒,伤了肝肾。”
裴涿邂暗自思忖,也难怪此人是个瞎子,肝肾乃重中之重,若是伤及根本,确实是早亡之症。
但是他还想确定一番:“当真药石罔效?”
苏容妘有些不耐烦回答的问题:“是。”
她回过头:“怎么裴大人打算救一救我这夫君?”
救?他倒是巴不得此人死的快一些,最好此刻就咽气。
裴涿邂旋身坐回椅子上,幽幽开口:“你就没想过寻御医给他看一看?”
苏容妘稍稍侧眸,余光瞥见他坐在那里,大抵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她想找太医,便要去求求他,但若是求他势必要付出一些其他什么东西。
他是在问,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忙?
“原本是想过的,但是苦于无从寻到御医,但最后还是他拦住了我。”
裴涿邂轻笑一声:“怎么,他见不得你来寻我?”
苏容妘轻轻摇头:“并非如此,而是当真求医也无用。”
原本她心中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的,只要有希望,总归也是要试一试。
可是成亲当夜她搂着沈岭垣的腰,摸到了他肋骨下的硬物,应是源于病灶。
她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放弃。
是真的绝望,是真的清楚的知道当真是救无可救。
苏容妘闭上了双眸,不愿去回想这些,只是紧紧的拉着阿垣的手,等着他醒来后最先察觉的感触,便是她的手心。
裴涿邂就这般站在她身侧,静静的看着她,她陪了塌上的男人多长时间,他便盯着她看了多久。
直到苏容妘主动回头:“你们的话没说完吗?”
裴涿邂眉心动了动,从思绪之中抽出神来:“什么?”
“你在这里守着,可是还有什么话没与他说完?”
是逐客令。
裴涿邂袖中的手攥得紧了紧:“没了。”
他长袖一甩,转而对着随侍道:“回府。”
他确实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恐要被人生疑。
只是在上马车后,他想了想,还是对随侍道:“回去给宫中递牌子,说我身子不适,请刘太医来看诊病。”
第390章 他会担心
宫中的太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递了牌子,也需得在宫中记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