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叶听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离,最后也没说什么,只上前几步将饭菜端上桌。
都是些简单清淡的小菜,苏容妘拉着宣穆来吃,一顿饭下来相顾无言。
待叶听将碗筷撤离,苏容妘才开将袖中藏着的东西打开。
是一封信,信封上还花着一点梅花。
上面笔墨略显潦草,但苏容妘还是一眼便能看的出来,这阿垣所画。
阿垣如今伤了眼睛,落笔已不是很准确,但行画的笔锋她是认得的,绝不可能认错。
她将信展,上面没说什么寒暄亦或者带情意的话,只一句——走官路,回杨州。
这倒是与她的念头重合起来,只是,阿垣会现身吗?
他是要继续留在京都附近,准备着成事,还是同她一起回杨州,过从前早就约定好的日子?
宣穆凑上前去:“娘亲,这是爹爹写给咱们的吗?”
“让咱们回杨州去……娘亲,爹爹也会跟咱们同行吗?”
第361章 他已病重,不良于行
不止宣穆,苏容妘也有这样的疑问。
阿垣给她送来这样一封信,是打算像五年前那样,为了她的安危与她暂且分别吗?
难道他就不怕,自此分别之后,便还要再等上五年?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见阿垣。
重逢后紧跟着的便是第二次分别,她经历了成佛寺之事,没了孩子、从裴府之中离开,她想见一见阿垣,想同他说说话,最起码也要亲口听了他的打算才是。
面对宣穆的疑问,她沉声道:“你先莫要想此事,且等等。”
苏容妘伸手抚了抚他的头:“你年岁还小,免不得要被你叶听姨姨瞧出什么端倪来,你还是全当什么都不知晓罢。”
宣穆听话地点了点头,晚上用饭时,他确实有些没控制住的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已被叶听姨姨察觉出什么来,他多少有些自责。
苏容妘哄他回去睡下,自己则是在屋中想了许久,最后用着同店家讨要来画纸鸢的笔墨,未曾写什么,只是在上画了一个小门,而后夹在了窗缝之中,这才回到床榻上躺着去。
这一夜她未曾睡好,时不时观察着窗户那边的情况,未曾瞧见有人靠近。
这小门她画的简单,也唯有阿垣知晓其中含义。
年少时阿垣读书一点点有了名堂,随之一步步应试,名头也逐渐被人知晓,但她仍旧是那个被父亲抛下、没了娘亲的孤女,阿垣越来越好,她却仍旧停留原地。
从前那些觉得她与阿垣十分般配的邻居,也渐渐再说阿垣越来越出息,定是要娶大户人家的姑娘。
她心中委屈,却觉得不能耽误阿垣读书,未曾表露,只是在笔墨间到底是流露出些心思,她随手乱画,画了家中的院门与门外的阿垣。
她同阿垣道:“你在外面,我在家中等你,却也只能在家中等你,书中说固步自封,我倒是并不想如此,可却只能如此。”
阿垣读懂了她的弦外之意,静默一刻后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别这般说自己,你心中所想,我都知晓,别在乎旁人说什么,我的心意不会因旁人的几句话而改变,你也不必一直在原处等我,若是可以,去外面瞧瞧旁的风景也不错。”
阿垣当时拿过她的笔,在画中的他旁边填上了一个她,如此他们二人便都在门外,不必被一扇小小的门遮掩。
也是从那时起来,她才有心思去将目光放到小镇的以及小镇之外的生意上去,只是还未曾有什么大的起色,杨州便已经乱了起来,接着便是五年的分别与四处藏身。
如今她在再次画了这一扇小门,却又只有这一扇小门,等着他现身,等着他来见她、带她离开。
事情未曾有定论,苏容妘心中不安,这一夜本想着一直蹲守,时不时地就要睁眼往窗边去看,只是外面守着的人到底还是动作较快,一个不注意在她再次睁眼时,夹在窗缝中的画纸便已消失不见。
苏容妘一惊,连忙起身去窗边查看,她不敢动作太大,怕惊扰到隔壁休息的叶听,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个小缝,确定了画纸已经不见,却又瞧不出外面有什么人的踪影,她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人将画纸拿开,但这画也唯有阿垣一人能看得明白。
她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先冷静下来,干脆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第二日一早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叶听照常来为她送早膳,轻声询问一句:“苏姐姐,咱们今日可是还要留在此处?”
苏容妘神色未有什么变化,一边泰然吃着东西,一边道:“左右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今日不想动,还是暂且在此处再歇一日罢。”
而后她笑着看向叶听,也是为她着想道:“也不知你们家主对你有没有旁得安排,你若是有什么急事大可不必在这守着我,这地方毕竟也是在官道上,还没有什么人会赶在这里闹事,我已经看了看见他给我留下来的银钱,我与宣穆用不完的,这些钱也足够我们回到杨州。”
叶听轻轻摇头:“奴婢能有什么旁得安排呢,守着姐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事。”
苏容妘听她这是还不打算离开,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吃完饭后静静在屋中等,看看会不会有人起来给她递消息,她担心那画纸被旁人拿走,便又勾了两张,反正这东西她多得是,总能有一张能被阿垣的人带走。
今日她在这里等,第二日她仍就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晚上,她心中难免焦灼,却也是终于等来她想等的消息。
夜已深,外面的天如同泼了墨水一般,连一颗星都看不真切,屋中未曾点亮烛火,遍黑的不见五指,更不要说她将门窗紧闭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窗外有了动静亦让她第一时间被有所察觉。
“苏大姑娘。”
一个男声唤了她一声,这声音她并不熟悉,亦不知是敌是友。
苏容妘顿时困意全消,连忙起身将枕头旁的外衣裹紧,亲手轻轻脚地下了床踏,缓步走到了窗旁。
她未曾开窗,只压低声音对着窗外问:“你是谁?”
窗外沉默一瞬:“沈郎君托属下来问姑娘,为何迟迟不动身体离开。”
苏容妘当即道:“我想见他,我必须亲眼见到他才行。”
声音一开口她便觉得自己言语有些急躁,她这三日一直在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怕旁人瞧出什么端倪,却是再怎么压也压不住担忧的。
外面人没立刻应声音,苏容妘料想他许是为难,连忙继续开口:“我知道他可能此刻不方便,也知道许是我周围还守着旁人的人,但是能不能想一想办法,我……我真得很忧心他。”
外面依旧是安静的,若非是有一点小小的影子落在窗上,苏容妘真的要担心外面人是不是已经离开。
半晌的沉默过去,终于再有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姑娘不要生气,并非是沈郎君不愿见你,只是他……如今病重,不良于行。”
第362章 那孩子到底是何处来的
这一声犹如闷雷在苏容妘脑海之中炸响,她的手搭猛地搭在窗上:“病重?他身上何时添了新病?”
“姑娘莫要心急,沈郎君
不让你知道这些消息,也是怕你担心。”
毕竟隔这一扇窗,有些话不好直说也不便多说,外面人只是含糊说一句:“这已算是沈郎君的沉疴旧疾,只是与姑娘分别时日太久姑娘不曾知晓罢了,姑娘所言属下即刻便能带到,且待属下回去问明情况,明日此时再来见姑娘。”
言罢,外面传来几声布料摩擦声,苏容妘还有话想问、还有事想说,连忙打开窗户,在外面已再不见人影,空空荡荡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她的心却乱了,因为那人的几句话掀起难抑的波澜。
阿垣病了,竟还是沉珂之症,可她在京都之中与他相见之时,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阿垣那时便是有意在瞒着她?
越是不了解不清楚,便越会容易将事情想的太过可怖,苏容妘强迫自己不要多思多想,还是安心等到明日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她说宣穆知晓太多,会容易在叶听面前露出马脚,可如今换作是她,她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的心露在表面。
第二日她总是出神,叶听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苏容妘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来:“确实有些,等下我再回去补上一觉,今日便有劳你照看一下宣穆。”
叶听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这是奴婢应行之事,苏姐姐不必客气的。”
苏容妘强扯了扯唇角,此刻应该笑着回应两句的,但是一想到阿垣的病,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在屋中待了一整日,恨不得时辰过得快些、再快一些,硬生生熬到深夜,天一黑他便坐在窗边守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她期盼着的动静,她这才猛然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