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抿了抿唇,哑着声音道:“在人流之中最是危险,你且在此处等我,过后我派人送你与宣穆回府去。”
他这话能听进苏容妘耳中的也没几个字,她的情绪有些受不住,此时此刻竟是觉得难过不能自抑,她盯着被裴涿邂拉着的手腕,无比思念阿垣。
她已经记不住盼了多久,也已经数不清究竟做了多少次梦,梦到阿垣这般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危险得境地之中救出,叫她不必再承受这本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一切。
可阿垣没有来,她等了五年,阿垣都没有出现。
带她出来的是裴涿邂。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思念阿垣而难过,还是因为面前之人是裴涿邂而难过。
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从面颊滴落下去不知到了何处,但裴涿邂却能清楚地看到,似是这泪水烫到了他心口,叫他既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哭成这样,又心疼得呼吸都跟着滞涩。
“别哭了。”
他不会安慰,此刻方知他言语亦有匮乏之时。
无法,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宣穆,宣穆却亦是一副无措无助模样看着自己。
裴涿邂不由得蹙眉,拉着她的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将她拉得更加靠近自己些,尽可能将声调放柔和些:“宣穆在看着,你若是继续哭下去,他定是要心疼。”
这话苏容妘倒是听进去了,用袖子将面上的泪擦了擦,强撑着一副并没有落泪的模样:“裴大人见笑了。”
她伸出手去:“我来抱罢,这种时候,大人的时间不该耽误在我身上。”
裴涿邂顿了顿,虽还是放心不下,但还是将她手中的剑接过,把宣穆给了她,幽幽道了一句:“被吓到了,落几滴眼泪水也没什么,若苏姑娘心中过意不去,想让我当做是……口涎水也可。”
苏容妘身子一僵,可再抬头时,裴涿邂已再次走到人群之中。
宣穆抱着她的脖子,突然的开口叫她收回视线来:“娘亲,放我下来罢。”
苏容妘还有些愣怔,但已经顺着宣穆的话将他放下,脑中却还在想着,裴涿邂为何要这般说?
难道上次她们同寝之时,她随口的一句话也叫他给记了去?
她拉着宣穆的手站在一旁,看着裴涿邂站在人群之中,一身绯红的官袍格外夺目,叫人不敢靠近,立在那处与百姓站在一起,便叫人似有了主心骨般,不多时暴乱的人群终于被安抚了下来,由官兵带到安全之处。
叶吟也终于在这时到了苏容妘身边,将她与
宣穆带到了厢房之中。
裴涿邂这边安抚后百姓,即刻便重新回到皇帝身边,彼时刺客该逃的早已逃离,唯有薛夷渊控制住之人跪在地上,在要咬舌自尽之前被制止,已被直接劈晕了过去。
皇帝面色沉沉,皇后虽没被刺客伤到,但因方才纵过去护住皇帝时没收住力道,手撑在地上蹭破了皮,正被太医紧张兮兮处理着那算不得多重的伤口。
裴涿邂几步到皇帝面前,直接跪了下来:“臣救驾来迟,陛下龙体可有受伤?”
皇帝冷哼一声:“裴大人心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佛礼上出这种事,你该当何罪!”
裴涿邂头也没抬,身子跪的笔直,承受着皇帝的怒火。
“想来朕这条命在裴大人心中也算不得什么,在方才那种危机之时,竟是大部分千牛卫都被裴大人带离了去,当真是叫朕心寒!”
皇帝极少把话说的这般直白,分明是半点脸面都不想给他。
裴涿邂这时才终于跪俯在地上:“微臣惶恐,方才只间薛统领英勇,定能护陛下娘娘周全,心中只若百姓受伤,陛下定爱民如子定会寝食难安,便擅自决定带人疏散百姓去,却未曾提前只会陛下,请陛下恕罪。”
皇帝似是这时候才想起来百姓,想起来此次佛礼也是为了笼络民心才如此,便只沉着脸,想继续发难的话没继续说下去。
“百姓如何?”
“有陛下坐镇,无人敢造次,百姓知晓陛下遇刺时间都会派人护住他们,皆感念陛下恩德,还要为陛下做万民伞。”
这话倒是终于将皇帝的怒意稍稍抚平了些,只是此时,身后有人站了出来,嘲弄开口:“裴大人倒是唱了一出好戏,一手策划谋害陛下,如今却又出来充好人。”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人身上,乃是朝中孟大人。
他上前几步,厉声道:“陛下,臣妻亲眼所见,裴夫人将臧择师父带走了去,刺客之中亦有人护她离开,裴大人究竟生的什么心!”
第208章 你怎知,妘娘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孟大人此话一出现,倒是所有人的视线尽数落在他身上。
在场的所有官员皆被裴涿邂安排进了厢房之中,故而孟大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容色略有的狼狈。
他上前几步只是施礼并未直接跪下,抬指直对跪在地上的裴涿邂字字都是指摘:“佛礼一事皆是由裴大人督办,今日出了这种乱子,还有裴夫人掺和其中,裴大人敢说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裴涿邂面色沉了沉,觉得孟大人此话之中定是真假参半,但能肯定的是,苏容婵定人是趁乱有了动作。
他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侧眸看了孟大人一眼,眉心蹙起:“孟大人此言实在离奇,我的夫人方才还与我在一处,险些被流民所伤,如何能劫持臧择师父而去?”
孟大人当即嗤笑一声:“裴大人当着陛下的面还要口出妄言,我夫人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裴涿邂蹙眉摇头,重新面对皇帝,恭敬一拜:“让陛下见笑了,乃是我夫人与孟夫人曾有些许过节,竟是叫孟大人挑中此时针对我夫人,如今刺客还未曾全然抓到,实在不该用这些私事扰了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裴涿邂,又看了一眼双眸圆睁的孟和瓷,略一思忖道:“裴大人,此事你该如何查下去?”
“回陛下,臣早前便担心陛下安危,便也提前想好如何疏散百姓,彼时百姓已在附近四处被官兵护着,既能保证其安全,又能便于审问,免得刺客混入其中。”
皇帝点点头:“你倒是想的周到。”
转而,他又看向孟和瓷:“孟大人,早前听说裴夫人闺阁之中便是个闷性子,竟是能与孟夫人有过节,倒也是妙事。”
皇帝这话难辨喜怒,孟大人原本面上的恼怒与嘲弄如今尽数被慌乱取代,当即跪在地上:“妇人间的事也算不得什么过节,臣妻是老实人,怎会无端污蔑裴夫人?”
裴涿邂此刻倒是淡淡道:“臣妻性子内敛,素日里只在家中钻研佛法,便是连闺阁好友都没有,成亲后也不喜同各个夫人深交,孟夫人不过见过臣妻几面,便能在方才乱象之中认出臣妻,真不知该说孟夫人关心臣妻,还是应该说孟夫人临危不惧,在方才那种情况,竟也能分出心神来观察周围情形。”
他轻轻摇头,大有种不愿用这种事来废口舌的意思,直接面向皇帝:“臣不知,臧择师父竟出了事,是臣疏忽,还请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由臣来查此事,定要将刺客尽数抓回,寻出背后指使之人。”
孟和瓷原本是信自家夫人的,他的夫人平日里做事稳妥,从不说空话,她既说看见了,那便一定是看见了。
可彼时听见裴涿邂这般说,便也是被说动了,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夫人看错了。
皇帝看了不说话的孟和瓷,又看了一眼面色肃穆的裴涿邂,这才开口:“裴大人身上担子太重,朕也舍不得裴大人太过劳累,对了……方才护着朕那人在何处?”
裴涿邂眸色闪了闪,也是意识到皇帝并不信任自己,这才不愿将此事交给自己来查。
不过皇帝话音刚落,薛夷渊便被人推了上来,跪在地上拱手道:“臣左千牛卫薛夷渊,参见陛下。”
皇帝上下看了看他,满意点点头:“是个好孩子,此事交给你来查,你敢不敢?”
薛夷渊看了旁侧的裴涿邂一眼,虽已经感觉此事棘手,但也想赌一赌。
就赌自己能不能就此入皇帝的眼,能不能有朝一日盖过裴涿邂一头,到时候叫妘娘跟自己离开时,再无什么后顾之忧。
他眸色沉了沉,认真又笃定:“敢!”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朕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般的人了。”
他摆摆手:“好了,这地方闹成这样,是得好好收拾一番,薛统领,此事好好查,若查的漂亮,重重有赏。”
薛夷渊高声应了一句,算是领了口谕。
皇帝没再此处过多停留,该问责问责,便带皇后回宫中去。
其实此事裴涿邂做的已很是周全,问题出在近身侍奉的千牛卫竟已经没了上过战场之人,虽说都不是孬种,但第一次遇到刺杀,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也是理所应当。
皇帝许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才有意提拔薛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