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温首阳应该送完节礼就走了吧?
虽然温家老两口被禁足,但是温家兄弟却能自如进出,没必要温首阳脑子清醒着也留宿。
而且今日温家二老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温首阳这个大孝子不应该回去尽孝关心一下吗?
只是他擦拭完还没穿好衣服,青鸾再次叩响了门,“夫人和温首阳脚步匆匆出门了,温首阳肩膀有伤。”
萧玉京深呼吸一口气,“让人等着看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大半夜的,兄妹两个出去做什么?
总不能是温首阳大半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来找太后娘娘帮他去找回场子吧?
洗漱完的萧玉京半点睡意也没有,坐在床边晾着头发看佛经,书中夹着的字条滑落出来。
是温仪景第一次写的字条。
院中一片寂静,将字条重新夹回书中,隐隐还能听到院中竹节生长的声音。
他握着经书许久都看不进去一行字。
他想到了太后娘娘今日种种。
太后娘娘竟然亲手断了温荣一根手指,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却看起来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回想着今夜宴席上来的人,他不由猜测,这一桌上,会有太后娘娘在乎的人吗?
想着想着,心有些发凉。
十四岁就被家族抛弃不管生死的少女,披荆斩棘走到今日,将少年帝王拿捏得死死的,军中武将也都奉她为主,这样的人,想要走进她的心,会有多少曲折?
窗外刮起了凉风,竹叶沙沙作响,点点繁星被乌云遮盖。
萧玉京蹙眉望天,一道闪电滑过夜空,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了廊檐下,有细细的雨丝飞了进来。
下雨了,太后娘娘可有带伞?
……
温仪景没有伞,在第一滴雨点落在身上的时候,温首阳宽大的袖子撑起在她头顶。
温仪景诧异地抬头看过去。
“蠢货,等什么,下雨了,跑啊。”温首阳嫌弃地吼道,被这一阵骤雨砸得都要睁不开眼。
“我们去哪里?”温仪景没动,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茶楼后门,前面就是了。”温首阳眼神再次催促,他撑起的袖子上积了水,已经有水滴砸在了温仪景额头上。
温仪景拎着裙摆朝着温首阳指的那扇门小跑过去。
温首阳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抖掉上面的水,尽己所能护着温仪景不被淋湿。
“温首阳,二十八年,第一次你像我哥哥。”廊檐下,温仪景衣角也湿了,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低低笑了。
“傻样。”温首阳背着她拧袖子上的水,“要什么没有,非得惦记这不值钱的东西,没出息。”
疾风骤雨,夜色漆黑,长廊上深处有人提灯而来。
来人是这茶楼的老板,笑着和温首阳点头打招呼,又朝着温仪景恭敬行了一礼。
“这是范嬷嬷的儿子徐沛然,也是如今这间茶楼的老板。”温首阳介绍道。
范嬷嬷,便是兄妹二人今日要见的人,也是他们生母杨柳的贴身婆子。
温仪景意外的挑眉,却也客气地朝着此人点了点头,“徐老板。”
“二位这边请。”徐沛然将手里的灯递给了温首阳,而后自己转头带路。
温首阳接了过来,给温仪景照亮脚下的路,“走吧。”
二人随着徐沛然沿着长廊走到了茶楼后面的院子。
这才是徐家内院,门口有两个高壮凶悍的刀客守着。
闪电短暂地照亮了黑夜,滚滚雷声中,温仪景看到那刀客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眉目凶狠。
看到徐沛然,递上了两套雨披。
随着进了院子,她能感受到院中也还隐藏着高手。
徐嬷嬷的儿子,有些本事,不过……
她扭头看旁边的温首阳,这到底是徐沛然的地方,还是温首阳的?
茶楼是在他们定都的时候就存在的,徐沛然接手这里至少有五年了,没被往深处去查,是因为徐沛然和林觉晓有交情,当初帮着林觉晓给他们大军送粮了。
因为这层关系在,她和皇帝都没多查徐沛然。
却没想到徐沛然成了灯下黑。
再次进了长廊,徐沛然脱下了身上的雨披,接了旁边小厮举着的火把。
温首阳也跟着脱下了碍事的雨披,继续提灯前行。
曲折长廊,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左右拐了好几次,才终于看到了内院阁楼,徐沛然换了鞋子提步上二楼。
阁楼里灯火通明,温首阳和温仪景有样学样。
淡淡的檀木香环绕,雷雨声中诵经声时隐时现,莫名的诡异感充斥在身边。
终于,徐沛然在一个朱红色雕花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女恭敬行礼,反手推开了门。
温仪景多看了一眼侍女,同样还是高手。
“母亲,公子来看您了。”徐沛然进门,朝着窗边的拔步床恭敬地行礼。
夜色黑暗,屋子里没有点灯。
温仪景夜里视力不错,却并未看到徐沛然面对的方向有人坐着或躺着假寐。
她不解地看着温首阳,却见温首阳也看着那拔步床,礼貌颔首,“范嬷嬷。”
温仪景,“……”
这俩人和自己玩抽象?
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小阁楼越发诡异了,外面雷声渐小,诵经声在雨中逐渐清晰。
温仪景耳朵动了动,诵经声来自隔壁的房间。
“范嬷嬷,今日小妹也想来见见您。”正疑惑温首阳是不是联合徐沛然弄一些鬼神来糊弄自己,就听见温首阳再次开口,并拉着她又上前一步。
温仪景眉头蹙得更紧,正想问范嬷嬷在哪里,一阵风吹动窗棂,电闪雷鸣,照亮了整个房间。
抬头看向拔步床的温仪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盖不住眸中惊恐。
第90章 必死之人,何必浪费心神
温仪景不由后退了一步,用力地抓紧了旁边人的胳膊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一向平稳没有波澜的声音此刻微微颤抖,“温首阳……”
室内恢复了黑暗,可温仪景觉得床上那双孤零零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看着自己。
“嗬嗬,嗬嗬——”拔步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
温仪景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脸也白了。
她很久没有这么惊惧过了。
温首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安抚,“别怕,这是范嬷嬷,她知道你来,很开心。”
“惊扰了夫人,罪过罪过。”徐沛然在旁边双手合十,抱歉地弯下了腰。
温仪景心跳依旧还很快,手微微颤抖,“可,可否点灯?”
此刻她确定床上有人,那人呼吸微不可查,她最初进来的时候都没感觉到。
“嗬嗬——”拔步床上再次传出动静。
“阿娘,让夫人瞧瞧吧,她胆子大得很,吓不到。”徐沛然朝着那边的温柔道,“儿要点灯了。”
嗬嗬声急切了许多。
“范嬷嬷,我,我想看看您。”温仪景声音已经平稳下来,一开口和以往的温柔平和无二。
拔步床上没了动静,房间里烛光微弱。
温仪景终于看清了方才那双孤零零的眸子,那人也在直勾勾的看着她,激动慈爱,泪水奔流。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失控地瞪大了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烛光里的范嬷嬷涕泪横流,模样并不苍老,盘起来的发髻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
可最诡异的是只能看到她一颗苍老的头颅孤零零地在离床不过一尺高的地方,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
她不由上前了一步。
终于看清了那几乎和镂空的床栏融为一体的檀香木桶。
那颗头颅,就在木桶上。
采生折割,人彘……
这样的词在脑海中冲撞的温仪景差点站不稳。
她跌撞在温首阳身上,耳边传来徐沛然低沉的声音:
“我阿娘因着一副好相貌,被人典出去替人生子,可那人却是个赌鬼,欠了钱,也打起了阿娘的主意。”
“是先夫人撞见救了阿娘,还给她赎了身,我四岁那年,她随着先夫人进了温家。”
“阿娘没带我进府,先夫人帮我寻了一名隐退的武师父。”
“先夫人婚后很快就有了身孕,阿娘来看我的时候开心又担忧,说在小公子小小姐出生之前就先不来看我了,还说夫人说了,让我好好习武,等生下小公子就让我入府给小公子做侍卫。”
“先夫人是我和阿娘的救命恩人,我算着日子,嚷着师父带我去求了平安福,想着送去温家给阿娘,可我去的时候,他们却说夫人已经生了,但我阿娘背叛夫人勾引城主,早已经被赐死。”
“我不相信阿娘会做对不起恩人的事情,师傅说要给阿娘收尸,城主府的侍卫说扔到了乱葬岗,可却有个和我阿娘要好的婆子将我阿娘的遗物偷偷送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