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问:“七哥哥不介意我成过婚吗?”
“只要妍儿心里喜欢的是我,我什么都不介意,我待妍儿的心始终如一。”
傅承钰余光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的紫红色身影,神情黯然,“只是我没想到妍儿又与他和好。”
“我并未与他和好,”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的纾妍见不得他伤心,“我,我跟他之间没什么感情,我还有一个月就与他和离。”
傅承钰:“真的吗?我这几日总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去,以及临别前妍儿同我说的那些话。”
听他提及过去,过往两人相处的种种情景铺天盖地地涌上纾妍的心头。
还有临别那夜的雪,那夜的酒,以及他与自己说的关于要去她家提亲的情话……
七哥哥当初定是有什么难处没能来得及赶回来,是她不该经不住老狐狸的诱惑。
说到底是她先辜负了他的真心。
心里有愧的纾妍头脑一热,勾着他的衣袖:“那,七哥哥几时去向我爹提亲?”
话音刚落,七哥哥突然朝她身后望去,笑盈盈地唤了一声“九叔”。
纾妍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的粉红海棠树下,一头戴大帽,身着紫袍,腰佩美玉,郎艳独绝的美貌郎君正眸光沉沉盯着她瞧。
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肩头落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白皙如玉的面孔似结霜一般。
那对一贯冷静的漆黑眼眸里也蕴含着滔天的怒意。
老狐狸怎来了?
纾妍想起今早他咬自己的情形,惊慌失措地顺着心上人唤了一声“九叔”。
“九叔”神色一凛,像是要吃人。
纾妍:“……”
嘤,他好可怕。
老狐狸冷冷道:“过来!”
纾妍心尖一颤,本能地向他走去,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擒住她的手腕。
她抬起眼睫,对上七哥哥复杂悲凉的漆黑眼眸。
他低声道:“妍儿,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现在就回青州,好吗?”
纾妍以为他担心自己,低声安抚:“我回去同他好好谈谈,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傅承钰抿唇不言,但也不肯松手。
老狐狸这时也向她走来。
纾妍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张脸脸红得滴血,背后一阵一阵发麻,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一个曾经的新欢,一个后来的旧爱,这样的场面属实有些尴尬。
眼看着老狐狸靠近,她赶紧挡在傅承钰面前,“不怪他,是我约他出来的!”
裴珩微微眯起眼睛。
这时,天上飘起细密的雨丝来,如同针一般落在纾妍的面颊上,眼睛里。
脖颈的丝帕也被打湿,湿漉漉地贴着她的皮肤。
好冷。
纾妍的小腹又开始抽痛,在湿冷的微风中瑟瑟发抖,几乎站都站不稳。
傅承钰不过迟疑的功夫,裴珩已经先他一步,大步跨到纾妍面前。
纾妍以为他要发作,谁知他竟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身子很暖和,一瞬间被暖意包裹的纾妍疼痛也有所缓解,傻愣愣望着他。
他冰凉的唇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我回去再同你算账!”
纾妍见傅承钰面色难堪到极点,赶紧挣扎着要下来,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糟了!
她顿时动也不敢动,哪里顾不上什么新欢,把滚烫的脸颊埋进旧爱的心口,恨不得他赶紧带自己走。
有所察觉的裴珩抱着小妻子要离开,傅承钰却拦住去路。
裴珩扫了一眼正朝这边迎来的人,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阴冷眼神看向傅承钰。
一股无形的寒气逼进。
那是常年处于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经年累月养成的赫赫威仪,饶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傅承钰都能感受到那种迫人的压力,激得他汗毛竖立。
傅承钰下意识抚向腰间,却发现今日并未带武器。
已经行到廊庑下的青衣郎君也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探究的眸光在他三人之间流转,“你们两叔侄在这儿?”
裴珩冷睨了他一眼:“宁王殿下怎来此?”
被他坑了好几回的宁王有些怵他,立刻收回视线,一脸惆怅地望着雨幕,“今日中秋节,人人都有家人陪,唯独我孤家寡人,所以出来走走。”说完,看向裴珩怀里,一脸疑惑,“侄媳妇这是?”
裴珩:“内人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向殿下请安。”
“无妨,”宁王揶揄,“怀谨与侄媳妇真是伉俪情深。”
裴珩不置可否,“微臣还有事,就不打扰殿下。”言罢,抱着小妻子向园外大步行去。
直到他消失在绵绵雨幕里,宁王啧啧两声,“你说你这叔父怎好似烧起了第二春,从前也不见得他与你婶婶感情这样好。自从你婶婶得了离魂症后,成日里蜜里调油得好,上回我在寺庙不过跟你婶婶说了几句话,他竟然拿皇兄吓唬我,这也就算了,还差点把我给弄到江南去!你叔父那个人看着皎皎君子,实则打小就憋着一肚子坏水!”顿了顿,嘱咐:“这话你可别说给他听!”
傅承钰收回视线:“殿下放心,微臣绝不会同人乱说,今日微臣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如陪殿下吃两杯茶,再一同去宫中赴宴。”
*
纾妍没想到自己大庭广众之下来癸水了。
热意一阵又一阵,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垫在身下的紫红色衣袍几乎湿透了。
她偷偷地抬起湿润的眼睫,对上一双深黑冰凉的眼。
方才在心上人面前温柔缱绻的女子又变得骄纵任性,抬起下巴:“大人这样看我做什么?”
裴珩见她都弄成这样,竟然还敢在他跟前逞能,偏过脸看向窗外,洁白的下颌绷得很紧,足足平复了半刻钟,才将心头滔天的怒火压下去,将她脖颈上湿漉漉的丝帕解下来,又拿帕子擦干净她发丝与面颊的水珠。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女子瞪大的乌瞳氤氲出水雾,眼圈红红的,可怜得像是被拔了牙的小兽。
他问:“疼得要紧?”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裴珩顾不得她全身是血,将她抱在怀里,大手放在她小腹暖着。
纾妍人都疼迷糊了,人也越发冷,紧贴着他结实温热的胸膛,本能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
渐渐地,裴珩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她双眼紧闭,浓黑纤长的眼睫歇落在苍白如纸的下眼帘,唇上半点血色也无。
他低声唤了她几声,她一点反应也无。
裴珩心里一惊,赶紧解开自己的衣裳,将她裹入胸膛,命令书墨疾行。
原本两刻钟的路程,一刻钟便到了。
马车还未停稳,裴珩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妻子下了马车,冷冷吩咐:“去把秦院首接来!”言罢,一脚踹开澜院大门,在书墨诧异的眼神里大步入了院子。
跟在后头的淡烟与轻云进屋时就看见自家小姐躺在床上,而浑身血迹,衣衫半敞的姑爷正在给小姐喂热水。
这是怎么回事?
担惊受怕了一路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姑爷冷声问:“她从前来癸水也是这般?”
淡烟立刻道:“从前并无这样。”说着赶紧让轻云去打热水来,自己則去取干净的衣物床褥寝被来。
一番折腾过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纾妍躺在重新换过的被褥里,一张小脸更加雪白。
裴珩把灌好的汤婆子放在她小腹上。
尽管知晓她根本不会有身孕,他的心里仍是非常失落。
淡烟小心翼翼:“已经备好水,不如姑爷先去沐浴更衣?”
裴珩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干涸的血渍,但并未离去。
这时,轻云领着秦院首匆匆入内。
秦院首正欲行礼,裴珩打断他:“快瞧瞧她!”
秦院首赶紧上前替纾妍诊治。
半刻钟,秦院首收回手,道:“阁老宽心,娘子只是上回中药后一直未来癸水,所以才会出现绷漏之状,老夫现在就开药方给娘子调理身子。”
裴珩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待他开好方子后,让轻云去煎药。
秦院首偷偷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血,道:“这些日子下官在家中钻研出一套针灸的疗法。”
裴珩:“可会疼?”
秦院首:“这,会有一些。”
扎针哪有不疼的呀……
裴珩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妻子,未再说什么,让书墨送他出去,自己則去沐浴。
他坐在浴桶中,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园子里,她对别的男人表白的场景,搭在桶沿上的修长指骨骤然收紧。
活了二十八年的男人头一回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热气氤氲了他俊美的面容,凝聚的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划过不断滚动的巨大喉结,一滴一滴落入水中。
直至水彻底变凉,心情终于平复的男人站起身,穿好衣裳后向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