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温声道:“瞧什么那么认真?”
纾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老狐狸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他伸手自她手中拿过那本手札。
纾妍忙伸手去夺回来,她身子还有些虚,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眼疾手快的裴珩一把圈住她的腰。
她反扑到他怀里,两只小手撑在他胸前。
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以及强而有力的心跳。
纾妍不知怎的想起昨夜他衣冠整齐,做的事情却……
她不禁羞恼,“还不快还我!”
本以为他不肯给,谁知他把将手札递到她手里。
纾妍想到这东西本就是要有他才能完成,又重新递回给他,有些别扭,“大人不是说要同我复刻过去之事,我想若是照着做一遍,兴许全部能想起来。大人瞧瞧可有出入,也好补充上去,免得她们有所遗漏。”说这话时,她心里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幽会时淡烟与轻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旁。
老狐狸跟七哥哥模样虽有些相似之处……但性子不同,老狐狸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一肚子坏水,尤其昨夜在床上时,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也许他背着人时还偷偷亲过她,搂过她,甚至可能还对着她说过一些缠绵的情话……
哼,老狐狸不要脸得很!
裴珩见她耳朵红扑扑的,打开来瞧,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赫然出现:【小姐与姑爷两情相悦之经过】
裴珩只觉得字迹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儿见过,接着往下看。
【庆历十一年三月八日小姐与姑爷去听戏唱的是《牡丹亭》小姐感动落泪姑爷为小姐拭泪又买了糖葫芦哄小姐高兴小姐破涕为笑】
【庆历十二年一月十五元宵节姑爷约小姐出去赏灯会小姐不小心走丢姑爷急得不得了后来寻到小姐后一直紧紧牵着小姐的首小姐与姑爷第一次牵手小姐脸红了一晚两人相约来年再携手同游】
“……”
【庆历十二年七月二十五小姐与姑爷大婚相约白首到老】
【庆历十二年七月二十八姑爷南下巡视小姐每日很想姑爷学了半月女工做了衣裳寄去】
【庆历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姑爷南下归来小姐很高兴翌日姑爷带小姐去天香楼吃蟹黄包小姐很喜欢吃姑爷说下回还带她来】
……
【庆历十三年六月十九小姐生辰姑爷特地买了珠钗送给小姐并未小姐亲自簪上姑爷还与小姐相约往后每年都陪过生辰】
……
【庆历十四年四月十一县主说姑爷要纳妾小姐很伤心回去后哭了一夜】
【庆历十四年四月二十一小姐向姑爷提出和离姑爷答应了可姑爷一出院子小姐就哭了】
裴珩捏着那纸薄薄的手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庆历十一年他根本不曾见过她。
至于婚后的那些,他更是一件也不曾同她做过。
他在江南半年,确实收到几套阵脚细密的里衣。
那几套里衣做的舒适,他至今还穿着,但他并不知是她所做。
她当初同他提和离时,一点儿瞧不出伤心的模样。
她说这些年同他一起实在倦了,想要换种活法。
他一直以为她根本不在意他纳妾一事,原来她因此偷偷哭过吗?
第28章
裴珩的一颗心好似被人攥在掌心里,转头看向小妻子。
一脸天真的女子眼睫轻颤,“大人若是觉得麻烦,先拣几样简单的做来试一试。待我好了就不用麻烦大人。”
“不麻烦。”裴珩喉结滚了一滚,嗓音沙哑,“你想要从哪一件事开始做起?”
纾妍也不知要从哪一件事开始做起,把小脑袋凑过去同他一起看。
那上头记录了几十件小事,似乎每一件都很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
只是她不大理解,庆历十年腊月她还在同七哥哥一起,怎会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就变心了呢?
定是老狐狸趁着七哥哥不在,哄她哄得太狠,她一时没能招架住,所以才变了心……
她反问:“大人呢?大人想要从哪一件开始呢?”
边说,边用粉嫩的指尖点着上头的墨色小字,下巴也不自觉地垫在他胳膊上。
“都好。”裴珩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这字可都是你写的?”
她“嗯”了一声,“她们口述,我负责写。”
一旁的淡烟与轻云默默低下头去。
两人憋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憋出上头的内容,好在姑爷并未拆穿,而是夸赞,“字写得极好。”
纾妍闻言楞了一下。
那年夏天,哥哥将她写的诗拿去给老狐狸看。老狐狸批判过她的字没有风骨,还送了一副王羲之的字帖给她,她爹非要压着她练习书法。
她一向贪玩,哪里坐得住,哭闹许久,阿爹才作罢。
他如今竟然夸她字好……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睫。
那年夏天拿来看湖水的波光潋滟的眼眸此刻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纾妍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立刻坐直身体,抬起雪白的下巴,一脸傲慢地睨他一眼,“我的字自然是好的。”
裴珩抬手抚摸着她的头,“不如我们明天先去戏园子听戏,如何?”
纾妍还没去戏园子听过戏呢,闻言立刻点点头,又将去宝华寺祈福一事说与他听。
裴珩沉默片刻,道:“你若不愿意,不必委屈自己。
纾妍不觉得委屈,“我去求求菩萨,兴许菩萨心情一好,就治好我的病,这样我就能够早些回家,大人也少了个麻烦。”
他道:“你是我的妻子,并不是麻烦。”
她出声反驳,“是前妻!”
他不置可否,翻看着手中的手札。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外头又飘起细密的雨丝。
淡烟见状,笑道:“这是老天爷留客呢,不如姑爷留下来用晚饭。”顿了顿,又道:“小姐自打醒来后每到吃饭时就要想家,都不曾好好用过饭。”
纾妍没想到她竟然向老狐狸告小状,“我哪里不好好吃饭。”
淡烟道:“小姐前天牙疼,一整日就吃了一碗饭,一碗牛乳羹,昨儿晌午嫌天热,连一碗饭都没用,只吃了不少的果子。今儿也只吃了一碗燕窝粥。”
她如数家珍一般将自家小姐不肯好好用饭的次数说出来,裴珩听得眉头紧蹙,“怎日日吃这样少?”
未等纾妍说话,他命淡烟去弄些清淡一些的小菜。
淡烟立刻去办。
纾妍见他如今都使唤起自己的人来,轻哼一声。
他早已经习惯她的小性,也不恼,问道:“今日牙可还疼?”
纾妍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脸颊。虽不似那日那般疼痛,但仍是有些不适。
他挨着她坐下,伸手拢住她的下巴,“张嘴我瞧瞧。”
已经被他服侍惯了的纾妍张开嘴巴。
他仔细查看一遍,道:“牙尖还在。”说完收回手。
她迟疑,“大人不替我磨一磨?”
裴珩闻言,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喉结滚了一滚,“你想?”
她诚实地点点头,“上回磨过后好像没那么疼了。”
裴珩起身用澡豆净了手回来,取下大拇指的白玉扳指放到紫檀木矮几上,微凉的指骨拢住她雪白的下巴。
还未动手,她忽然好奇地问:“我们那回是在做什么?”
她说的是她想起的那回。
裴珩闻言,心里一紧,不自觉地收紧指骨。
一向娇气的女子吃痛,抱怨,“大人弄疼我了!”
回过神来的裴珩见她眼睛湿润,便知定是疼极,勾起她的下巴,“哪儿弄疼了,我瞧瞧。”
她犹豫片刻后伸出粉嫩的舌尖来。
裴珩盯着那截舌尖,喉结滚了又滚,伸出指腹替她揉了揉。
她猫似的哼了一声,缩回舌头,捂着唇不肯再叫他碰。
裴珩重新挨着她坐下,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外头骗子多,莫要轻信旁人的话,尤其磨牙这种事,更不能让人帮你做。”
纾妍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说起这样的话来,十分地不以为然,“将来我归家后牙疼了,难不成还要写信给大人?”
他道:“即便和离,你在帝都,若要寻我也方便得很。”
她惊诧,“这是何意?大人不是说送我归家?”
裴珩道:“兴许岳丈将来也会来帝都,咱们总会见面。”
纾妍见他一口一个“岳丈”倒是叫得极亲热,提醒他,“我爹其实也就比大人大十二三岁。”
话音刚落,他斜睨她一眼。
纾妍小声嘟哝,“我爹才不会来帝都。”
他不置可否,“总之,即使和离,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帮。”
纾妍却并不这样认为,认真告诉他,“既是和离,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难不成还要亲亲热热做朋友不成?就算大人愿意,我未必愿意。就算我愿意,我将来的夫君未必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