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经车阁老这一提醒,昭庆帝吩咐太医:“去偏殿守着蔡阁老,叫黎阁老回来入席吧。”
  太医领命,转身回了偏殿。
  不过片刻,黎阁老从偏殿走了出来,行至御前,深深一揖,面带愧色道:“老臣方才见蔡阁老病势凶险,情急失仪,还请陛下恕老臣失礼之罪。”
  昭庆帝目光深沉,凝视黎阁老良久未语。
  黎阁老忍不住微微抬头窥视,却正正撞上昭庆帝那如炬目光,心头顿时一凛。
  不禁想起儿子黎时章先前同他所说:“父亲可曾察觉,陛下近来这几日似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彼时他不以为然,当今陛下虽素有雄心,但在他这位三朝老臣面前,终究要给几分薄面,素来都是礼遇有加。
  可此刻直面天颜,方知儿子所言非虚,眼前的陛下,气度威仪与往昔截然不同,那从容的态度,仿佛洞悉一切一般。
  君臣二人目光相接,无声对视,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众人全都敛气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黎贵妃看着这一幕,心如油煎。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怎么还和往常那般不知避讳,如此僭越地直视龙颜。
  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拉着自家父亲一同跪下请罪,可几番纠结过后,终究还是没敢擅自行动。
  黎太后察觉情形不对,开口劝道:“陛下明鉴,黎阁老同蔡阁同朝数十载,多少有些情谊,今见同僚突患危症,关切则乱,难免乱了方寸,还望陛下念在黎阁老忧心过甚,宽宥他此番失仪之过。”
  昭庆帝唇角微扬,略一颔首:“既然蔡阁老已无大碍,黎阁老便且先归位。今日乃为诸位亲王设的接风宴,总要尽欢而散才是。”
  方才蔡阁老那般,殿内众人都在想这宴会怕不是要中途散场,此刻听到昭庆帝这般言语,有紧张担忧的,有乐得可以继续听八卦的,可谓心思各异。
  被太子抱在怀里的裴泊苍倒是松了一口气:【阿驼,蔡阁老没事,那咱们接着说我五皇叔是怎么死的吧。】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五皇子身上。
  【好的,小主人】小羊驼上下飞舞,欢快应道,随即快速连上主系统搜索一番:【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皇子设计六皇子杀了七皇子,随后又暗中杀了六皇子,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谁知,五皇子死后的第二日,就有人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公之于众了。】
  裴泊苍:【怎么公之于众?】
  小羊驼:【五皇子为了除掉兄弟而暗中谋划的桩桩件件,皆被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在纸上,翌日天还未亮,这些罪状就已经遍贴京城各处,一日之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谓妇孺皆知。】
  【同一日,有人把人证物证全都送到了黎太后面前,恳请黎太后为六皇子和七皇子主持公道。】
  【黎太后身为当时皇室的尊长,当即颁下懿旨,命黎阁老彻查此事,黎阁老奉旨而行,即刻将五皇子抓住,押于天牢。不出三日,就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水落石出。】
  【还查出是文渊阁大学士尹阁老为五皇子出谋划策,尹阁老也为此下狱。当五皇子在天牢见到尹阁老那一刻,便知大势已去,但他还是不想死,便往外传话,想见三皇子,打算让他救救自己。】
  裴泊苍:【那我三皇叔去见他了吗?】
  小羊驼:【去了,三皇子不光去见他了,还带了好酒好菜过去。五皇子见到仅存的手足,心中既涌起难言的妒恨,又不禁悲从中来,一时情难自抑,紧紧抱着三皇子恸哭失声。】
  【三皇子也陪着五皇子一起落泪,一面狠狠拍着五皇子的后背,痛心疾首地数落他糊涂行径,一面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必将全力周旋,断不会让他命丧于此,五皇子感动得哇哇大哭。】
  【当晚,兄弟二人促膝而坐,把酒长谈。五皇子满心愁苦,不知不觉喝得酩酊大醉。三皇子亲自将他搀扶到榻上安歇,又叮嘱了狱卒好生照料,这才离开天牢。】
  【怎知,当晚,五皇子就窒息而亡。】
  裴泊苍不理解:【睡着觉,怎么窒息而死?】
  小羊驼:【五皇子不是喝醉了嘛,半夜起来呕吐,可吐着吐着又趴在床边睡了过去,怎知秽物反呛,气息窒塞,就那么无声无息硬生生憋死了。】
  听着这话,五皇子皱起眉头。他这般遭遇,到底是时运不济,还是暗藏玄机?
  尹阁老的眉头也皱成了川字,下意识看向了黎阁老和三皇子。
  裴泊苍好奇:【我五皇叔的死是意外,还是阴谋?】
  小羊驼:【从五皇子这里的剧情来看,那就是个意外。】
  裴泊苍猜测:【那会不会是我三皇叔干的?】
  小羊驼:【不知道,不过剧情上写,得知五皇子死后,三皇子狂奔到了天牢,丝毫不嫌五皇子吐得脏,抱着他悲痛欲绝,放声痛哭,一个劲儿懊悔自己不该由着他喝那么多酒,哭过之后,还亲自给他清理身体,换了衣裳。】
  五皇子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三皇子,朝他拱了拱手,无声说:“多谢三哥。”
  三皇子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裴泊苍毫不犹豫:【阿驼,那你扫扫我三皇叔吧,看是不是他干的。】
  小羊驼:【好的,小主人。】
  第40章
  一听要扫三皇子,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移向三皇子。
  黎贵妃心头猛地一坠,抓紧了手里的帕子,也跟着看向三皇子,只不过其他人的目光大都是好奇和八卦,她却是惶恐与担忧。
  三皇子依旧稳稳坐着,可袖子下的手却不知不觉攥紧。黎阁老神色依旧,额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车阁老和黎阁老隔着一个人坐着,此刻偏头探身,看了一眼黎阁老,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帕子,伸手递过去,指了指黎阁老的额头,声音不高不低:“黎阁老怎的热成这般,快来擦擦汗吧。”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三皇子身上,一听车阁老这话,又齐齐看向黎阁老。
  黎阁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自骂了几句,随后忍着怒气,抬手格开车阁老快伸到他脸上的手,“不劳车公挂念。”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按了按额头。
  “不要拉倒,老夫自己擦。”车阁老浑不在意,拿着帕子在自己脸上随便擦了两下。
  见小羊驼已经扫完三皇子,裴泊苍便问:【阿驼,你先看看,我五皇叔的死是不是和我三皇叔有关?】
  五皇子方才看向三皇子的目光还满怀感激,此刻忽然变得警惕起来。
  小羊驼:【小主人料事如神,三皇子带过去的酒里做了手脚,饮用过后会使人恶心反胃,五皇子这才呕吐不止,而且那药还有让人神智昏聩的作用,所以五皇子呕吐的时候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瘫软如泥,连手指都无力屈伸,这才被秽物呛住,断了生机。】
  五皇子脸色一黑,目光狠狠瞪向三皇子。啊呸!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他方才还觉得他这个三哥有情有义,如今再看,简直可笑至极!
  六皇子和七皇子二人却都幸灾乐祸地笑了,异口同声低声道:“活该,报应。”
  话音未落,二人俱是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们俩竟然还能有这份默契,不禁对视。
  可当看到彼此那张脸时,却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又不约而同狠狠剜了彼此一眼,随后立马嫌恶地别过脸去,可真是一眼都不愿多看。
  昭庆帝看着几个儿子,冷哼一声,指着他们,小声对皇后说:“瞧瞧这一群孽障,没一个好东西,真不知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帮混账东西来。”
  皇后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是有些同情昭庆帝。
  虽说陛下纳那些妃子进宫乃是形势所迫,可生下来的孩子毕竟都是亲骨肉,陛下对他们疼爱有加,精心培养,何曾吝啬过半分父爱?
  没想到陛下尸骨未寒之时,他们竟全都不顾大局,不顾手足亲情,自相残杀,搁谁身上,谁都会觉得寒心。
  裴泊苍听完阿驼所说,好奇问:【那我三皇叔走的时候,不是还交代狱卒要好好照顾我五皇叔的嘛,他也是演戏吗?】
  小羊驼:【对,演戏的,三皇子是个注重表面功夫的人,极其在意个人的名声,若非为了在众人面前彰显兄友弟恭的贤名,又岂会屈尊降贵,特意到天牢陪着五皇子演那一出。】
  【他端着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当众叮嘱狱卒一定要好好看护醉酒的五皇子,可等他离开之后,他身边的亲信又折返回去,给提牢官暗示不必打扰五皇子歇息。】
  【那提牢官听音知意,当即领会其中真正含义,不光没有理会五皇子,还特意使人将当晚值夜的狱卒引到别处去喝酒。】
  【到了半夜,提牢官还亲自跑到五皇子的牢房里查看了一番,想着万一有必要,他就送五皇子一程,只不过他到的时候,五皇子已经气绝身亡,他便装作若无其事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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