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最后还是没能抵住诱惑,许岁倾悻悻地接过,“谢谢,我把钱转给您吧。”
男人转身,同时说了句“不用”,便径自上了车。
她看着黑色的车子从眼前驶离,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思绪不由自主被拉回都柏林,按照时差算起来那边已经夜深了。
季斯晏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好久,勉强把那副素描图完成,才起身出去。
楼下厨房灯还亮着,里面传出来还在忙碌的微弱动静。
他站在二楼,脑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云姨刚回来那天的场景。
好像就是从那晚以后,第二天许岁倾去同学家吃饭,回来就发了高烧,然后变成了最初的封闭沉默。
季斯晏眉心拧了拧,踩着楼梯下去,站在厨房门口问回过头的云姨,“上次你说的那封信,有没有其他人看到过?”
第58章
季斯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表情还算平静,语气也颇为淡然。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眼眸里暗藏的汹涌波涛,和垂在身侧隐隐颤抖的指尖,还是将他出卖。
男人喉结上下滚了滚,伴随着厨房洗碗槽里的水流声,等待即将来临的答案。
云姨没觉察出怪异,捏着盘子的手顿住,随后抽出两只手擦了擦围裙边。
她皱着眉头,脑中不断思索着,从发现这封信到带回都柏林,中间会不会有其他人看过。
可来来回回想了一圈,都没这种可能。
云姨张开嘴巴,停了两秒后才回答,“先生,那封信……我是在整理阿若的遗物时找到的,应该……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看过。”
事实上,她原本的打算,是回来那天就去拿给季斯晏看。
只是先生似乎有意忘掉过去,又或者不愿再回忆起这段伤痛,也就算了。
季斯晏终于听到了问题的答案,闭了闭眼睛,敛去眉间的失望。
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最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向仍有些犹豫的云姨,转身前说了句,“我知道了。”
说完便径自抬脚上楼,只留下高大冷沉的背影。
回了书房,季斯晏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后把画面切到了一串陌生的数字。
那是许岁倾在港城的号码,今天不久前才新办的。
都让人把erin的手机通话同步,自然也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到。
可在指尖快要落向屏幕时,又倏然停下。
他还是不敢。
不敢给许岁倾打电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匆忙地不告而别。
无从得知的原因,就像是给季斯晏的心脏包了层粗布缠绕,密不透风,稍微呼吸一下都疼。
窗外有清浅的风声刮过,耳边回响起那通电话里她的声音。
多好听。
可又多狠绝。
听起来,没有自己在身边,似乎她也会过得很好。
从前一切一切的担心,都不过是多余罢了。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自作多情呢?
某种冲动却像是把全身腐蚀了遍,侵入骨髓和每一处血液,挣扎只会徒劳。
季斯晏走到窗户旁,黯然地垂下眼眸,掏出根雪茄点燃。
借着往上飘散的烟雾,试图看透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港城这边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但来往打卡的游客依旧是络绎不绝。
许岁倾提着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刚刚被人好心相送的菠萝油。
金灿灿的外表,看着就能想象出有多酥脆。
虽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至少能吃到记忆里的美食,心情又更好了些。
她没有按照那人说的趁热吃,提着菠萝油去了初中学校,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
那栋别墅不是家。
许岁倾很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哪怕无事可做,也不想早早地回去看人冷脸。
最后硬生生消磨时光到下午四点多,去文具店买了基础的简易画板和笔,才坐地铁回到中环。
依旧是昨天下了飞机遭遇台风的路线,从中环往半山方向,一路往上慢慢地走回许家。
她双手抱着买来的画具,低头默默地数着地上的石砖。
没注意,中午在金华冰厅偶遇的那辆黑色车子,刚好擦身而过。
男人刚开完视讯会议,把银框眼镜摘下后放到一边,抬手捏了捏眉心。
窗外有个女孩,身上的长裙裙摆被微风吹起,纤细脚踝若隐若现。
司机往右扫了眼,瞧见后便打算提醒后座的男人。
但见到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也就没有出言打扰。
直到黑色车子疾驰而过,许岁倾还是低着头,脚随意地朝前踢了踢。
半山是港城的五大富人区之一,依山瞰海,树木繁茂,亦能将整座城市的景色和维港尽收眼底。
而住得越往上,就越是代表着身份尊贵不凡。
黑色车子停靠在波老道21号,背倚太平山山顶,傲居最高地段。
门头纯金拓印的季宅两个字,跃然映入眼帘。
身着制服的佣人赶紧迎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后恭敬地叫了声,“少爷。”
就在季斯帆到达的同时,许岁倾也终于慢悠悠地走回了许家。
这别墅位置不上不下,相比与周围其他房子,重新修过后确实还挺显眼。
许岁倾在心里思忖着,想来这几年许平昌生意应该不错吧。
大门有人脸识别系统,她昨晚回来雨太大,等了好久才被领进去的。
今天许平昌也没说录信息的事,只有在外面干等。
好在就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大门顺利自动打开了。
许岁倾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磨磨蹭蹭总算捱到快六点。
她把菠萝油放到餐桌,打算先去二楼放好画板和笔,听见厨房传来有人切菜炒菜的动静。
那个叫英姐的佣人也察觉有人回来,停下动作头朝后瞥了一眼,无所谓地又收回视线。
好像她这个名义上的二小姐,根本就不存在。
许岁倾昨晚就发现了,英姐对她态度冷淡,哪怕许平昌吩咐下来都没有照做。
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走到厨房门口轻声问道,“你好……”
虽然声音不大,但就她们两个人,这会儿也没切菜,不可能听不到。
可英姐就像是真没听见,拿起锅铲在锅里翻了翻,对身后站着的人置若罔闻。
许岁倾忍着气,稍微提高音量又说了声,“我想热一下东西。”
英姐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放下锅铲回头,和先前的漠视眼神没什么差别地扫到她身上。
随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厨房最里面的烤箱,随口答道,“那儿,自己去热,太太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可没空。”
许岁倾听见太太两个字,眸中猩红火光一闪而过。
她脸上没有任何被英姐冒犯后不悦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是阿……阿姨回来了吗?”
明明昨天晚上许平昌说,何婉华陪着许雅文去美国巡演了,不会这么快的。
英姐看了眼锅里的菜,很是轻蔑地哼着嗯了一声。
许岁倾脑子里突然就嗡嗡地轰鸣了声,握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
不知道多少下才平复心情,把画板抱在怀中,提着袋子走到烤箱前面。
菠萝包中间加了块冰冷的黄油,刚出炉时融化了些又再次凝固。
她就烤了两分钟,取出来之后放回原来的盒子里,去了二楼客房。
坐在视野正对着外面的凳子上吃东西时,想起中午送自己菠萝油的和季斯晏有些神似的男人。
自然而然地,许岁倾思绪被拉回到都柏林。
其实说起来,这次离开确实冲动了。
内心封闭已久的少女,在季斯晏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下慢慢打开心房。
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像是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而已。
嘴里的菠萝油味道似乎变了,有些苦,难以下咽。
许岁倾强忍着吃完,收拾好桌面便开始画画。
过了一阵天色渐暗,听见大门外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几名佣人同时恭敬地称呼,“老爷,太太。”
她知道,那是何婉华回来了。
脑中闪过自己和妈妈被指着辱骂,话语粗俗不堪,还有半年多前在戈尔韦的医院,躲在病床底下听到的那番话。
许岁倾手上用了力,画笔的笔尖突然断掉,素描也出现了突兀的圆点。
外面有人敲门,是英姐的声音,“吃饭了。”
还是没有称呼,语气冰冷,仿佛极不情愿。
许岁倾放下画笔,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呼吸着。
打开门的时候,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毫无波澜地回,“好。”
英姐快步下楼回了厨房,安排其他佣人有序地把菜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