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旁边两张脸还是老了些,即便那女人妆容精致完整,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而所谓的亲姐姐被捧在中央,脸上挂着明媚动人的笑。
映在许岁倾眸底,只觉得十分刺眼。
她摁灭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盖在地上。
拿起画笔沾了些颜料,从平涂黄色和朱红色开始,在画布上逐步添加蓝色和红色调。
正描完云朵着手远山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微弱动静。
云姨还没回,自然就只有季斯晏了。
许岁倾耳朵灵,从脚步声判断,他上楼先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客房门被推开,画布上的夕阳被男人逆光的身影遮盖。
许岁倾从地上爬起来,坐直身体后缓缓转头看向季斯晏。
他像是刚洗完澡,披着深灰色长睡袍,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肌。
额头发尖没被擦干的水珠往下滴落,身上散发着清冽的沐浴露味道,看着随性慵懒。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岁倾总觉得季斯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太高,越靠近,越能觉出无形的压迫感。
许岁倾刚要站起身,肩膀落下一只大手,季斯晏直接蹲在面前。
他抬手抚过女孩脸颊,轻声细语地问,“岁岁好些了吗?”
眸中现出女孩素淡白皙的脸,耳边倏地响起打去港城的电话。
那边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年突然联系,不过是安排自己查查姓陆的小户人家,顺便传个话。
事情当然很快办妥,挂断之前,季斯晏听见问还有没有其他吩咐,罕见地犹豫了瞬。
对他而言,要想查出许岁倾的身世,一点都不难。
第40章
季斯晏昨晚从酒吧出来,在到达庄园之后并没有立即下车。
他让司机先离开,退到附近空旷处候着,才给港城那边打了个电话。
车窗降了大半,外面是环绕的湖景,幽静水面被风掠过,荡起清浅的涟漪。
早秋的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夹杂着汇报的话语,传到季斯晏的耳边。
那边说事情已经办妥,接着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季斯晏闻言,眉眼微微凝了下,把手机开了扩音,随意扔在腿边。
然后一手掏出根雪茄叼进嘴里,另一只手扣动银质打火机点燃。
黑沉夜色笼罩中,指间猩红忽明忽灭,跳跃在男人深邃眸底。
许岁倾在戈尔韦的遭遇,应该是被伯恩刻意隐藏过,所以查起来有些费力。
但如果真的要想弄清楚,也并不是太难的事。
上次坐上轮渡的目的地是港城,当时还以为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可陆禹的出现让季斯晏开始怀疑,许岁倾在更早之前的过去,和港城这个地方脱不了关系。
话都递到嘴边了,决定权只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查她的身世。
胸腔气息起起伏伏,始终给不出准确答复。
最后只是客气地道了声谢,便出言婉拒。
雪茄燃到一半,季斯晏手搭上车窗,用指尖点了点烟身。
他能猜到,许岁倾对过去闭口不提,始终不肯说出得了失语症的原因,必定是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既然是伤疤,就更没有必要去私自揭开。
哪怕他并不清楚,愈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更何况,还是在没有得到应允的前提下。
思绪被女孩点头动作拉回,季斯晏看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男人唇角勾起,语气温柔地提醒,“你昨天不是说不舒服么,现在好些了吗?”
许岁倾恍然,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想要比出手语回答。
两只手刚要抬起来,手腕却同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圈住。
季斯晏制止了她的举动,另一只手用指腹缓缓摩挲过许岁倾的唇,“岁岁要用嘴巴告诉我。”
许岁倾抿着唇咽了咽嗓子,慢慢地说出,“好……多了。”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大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嗓音里带了几分宠溺,“乖。”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坐在地上,因为身高的差距,哪怕这样都只能被略微俯视。
许岁倾穿着粉色的睡裙,复古褶皱的花朵裙边在膝盖四周摊开。
前面铺着白色的油画布,已经晕染上了夕阳西下的底色。
淡淡的白云飘浮,正被昏黄一点点吞噬覆盖。
远山初见雏形,剩下似乎只需要涂抹上色就好。
也就是在这块,许岁倾忽然犯起了难。
都柏林拥有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湿润,总是被乌云覆盖。
今天倒是没有风雨欲来,过了傍晚,阳台窗外还残留着淡淡的微黄日光。
和多年前生活的港城不同,这边夕阳更难得一见,颜色自然也就更暗。
但颜料沾了好几遍,底色也是改了又改,却总觉得感觉不太对。
季斯晏视线跟随女孩低垂的眉眼,落在了还没有完成的夕阳景象。
以往都是素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岁倾画油画。
他正愁着没理由再多待会儿,索性盯着地面铺开的画布,装作随口问道,“学校作业吗?”
许岁倾下意识的反应,依然想要点头回答。
但脑子里忽然蹦出方才季斯晏的嘱咐,抿了抿唇后便开口说话,“是。”
男人换了个姿势,神色自若地在她左边位置坐下。
不管是吃饭还是画画,许岁倾习惯用右手。
所以作画的工具,都和季斯晏隔了一小段距离。
他往斜前方倾身,伸手拿过搁在颜料板上的笔,在空白处沾了些水,先去点了点那团蓝色。
再用笔尖沾上黄色的时候,明显力道轻了许多。
两道颜色混合下,形成的黑色中带了点幽蓝,比单纯的黑确实更亮眼。
许岁倾只看见湖面和天边的相交处,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笔,描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还有之前没有发现过,手背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像是才破皮不久。
她记得,季斯晏的手很好看。
宽厚温暖,被牵着时心底会涌出十足的安全感。
还有当手掐着自己腰侧,用力时臂弯明显的青筋脉络浮现。
……
某些画面涌现,许岁倾刷地一下红了脸,赶紧强迫自己收回胡乱发散的思绪。
季斯晏像是没察觉,拉过她的手把笔放进柔软掌心,唇角噙着几分得意,“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他手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看穿,只不过误以为是别的疑惑,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很小的时候也学过油画,好在还有点印象。”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季斯晏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除了他的名字,和现在自己住的这幢庄园以外,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
但凭借着这些天的见闻,许岁倾隐约也能猜到季斯晏出身必定不凡。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在静谧的气氛里很快将油画作业完成。
起身之前,季斯晏帮她捡起地上的画,拿到书房平铺嵌入画架里。
在浴室洗漱完,许岁倾挂回帕子的时候,盯着自己手背入了好一阵神。
最后还是出了房间,轻手轻脚走下一楼去找医药箱。
她见云姨出门前用过,依稀记得就放在客厅大门口旁边的柜子里。
找出来以后便提着上了楼,走到透出些许光亮的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听见声响这刻,季斯晏正站在拱形阳台中央抽烟。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心里总是忽上忽下,不太安定。
所以很早他就提前回来,径自去了旁边小楼打拳。
昨晚上唐闻安那怂样,也不指望能来陪练,只能不停地用拳头砸向沙包。
没戴手套,自然指节和手背破了点皮。
受过的伤不少,多严重的都有,以至于他自己也没注意。
也是后来出了汗回房间浴室洗澡,温热水流漫过时泛起的刺痛感,才看到皮肤上裂开的红色小口。
季斯晏用指腹摁灭烟头,抬脚走过去拉开书房的门。
跃入眼帘的是,许岁倾右手提着个医药箱,看见自己的第一时间便高高地举起来,放到眼前晃了晃。
他瞬间意会,虽然心里仍觉得没必要,但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季斯晏往后退了两步,给她腾出空间,让她进去。
随后乖乖地坐到书桌前的黑色沙发,五指张开把手背伸到许岁倾面前。
女孩打开医药箱,从最底下拿出一瓶碘酒,特意看了眼瓶身上的有效期。
确认没问题,才又从第二层里取出一小包棉签。
用棉签沾上碘酒再往季斯晏手背伤处抹,许岁倾微微蹙着眉头,力道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