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老二沉默许久。
  他道:“那是一个很骄傲,也很倔强的女娘。”
  “金银散尽,她没有后悔。”
  “被家族一路追杀,数次生死之际,她没有后悔。”
  “中途怀孕,和王叔不慎失散,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她也没有后悔。”
  “可是在跨入图南的边境时,她后悔了。”
  “悔到数次离开失败后,夜里偷偷吞毒草,也要堕下腹中孩子。”
  “我也不知道,荒郊野外,幕天席地,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下身涌出,腹中生命一点点离去,甚至肢体一点点变冷,是什么滋味。”
  老二侧着头,茫然又疑惑:“她能接受一个罪奴,一个穷光蛋,却不能接受一个图南的王子?”
  楚辞想了想:“情爱动人,但有的东西也很重要,比如经营牧场挣银子,没有银子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语重心长道:“何必多想,要学会珍惜眼前。”
  “又比如这盘里的烤物,”楚辞叹气:“多肥的烤生蚝,都凉了。”
  老二可太赞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珍惜眼前,所以眼前有困难,东家帮忙搭个话?老大敬重您,如今只有您说的话才有分量,他才会听。”
  话题兜一大圈子竟让他给硬生生绕回来了。
  方才还“你你你”的,这会儿就变成“您”了,简直不要太现实!
  楚辞:“……我说话要能有用,还需要和你一起在这儿吹冷风吗?”
  老二才不被她的推脱之词蒙蔽,积极的给她夹大虾,倒酒水。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门扉嘎吱一声响。
  项一站在门口,神色冷淡的瞧着他俩:“还聊上了?”
  他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朝着楚辞一扬下巴:“你,进去吃。”
  “回头别受冻着凉,还得我来请大夫。”
  老二睁大眼睛,望了他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下文。
  “烤虾还是你吃吧,生蚝也可以,就是凉了点。”
  楚辞挑眉,真诚道:“对不住了,苟富贵,互相忘。”
  说完端着牧场主的高贵姿态进门了。
  老二:“……”
  第163章
  “总之,我再送你最后一个忠告。”
  楚辞转身之际,老二的声音响起。
  他诡秘的微笑。
  “小心南狄拓。你猜猜他的箭术是谁教的?”
  楚辞回头看他。
  老二叹道:“谁叫我那不争气的王叔,死在陆长赢手里。”
  项一冷冷打量他:“说人话。”
  老二立马换了副讨好的笑容:“老大,我能进去吗?”
  项一:“别叫我老大,我不是你老大,也没福分,承不起你这样的兄弟!”
  他利落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这模样像是老二如果敢硬挤进来,会直接被乱拳捶死。
  今晚似乎是什么坦白局,等楚辞再一次落单,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道人影。
  清凌凌的月光打在南狄拓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
  南狄拓递过来一瓶酒。
  度数不高,喝起来甜滋滋的。
  南狄拓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她什么也不问,就敢直接喝。
  他仰望月光,幽幽道:“月然信奉雪山神明,而我们图南信奉狼神。”
  “在月光下,心里所有的秘密与欲望都可以告诉狼神。可是想要得到什么,狼神不会帮你,唯有自己去争、去抢。”
  楚辞点点头,以知心大姐姐的口吻熟练问:“所以?”
  南狄拓的一双眸子如同鬼火:“我想要图南子民不再受饥寒苦扰,东家想要什么?”
  楚辞理所应当道:“我是个牧场主,自然希望我的牧场越来越好,蜚声内外,成大魏第一。”
  南狄拓举杯和楚辞相碰:“可有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他意味深长:“牧场一日胜一日,可某些人的冷淡不悦同样比一日明显,明明有捷径一条,直通京都,却圜住您辗转州城。”
  嘴上说着某些人,就差指名道姓了。
  “您便当我做个小人吧,上心几分,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您若愿至图南,必以举国之力奉之。”
  他的最后一句话和陆长赢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出现。
  南狄拓冷笑一声,都懒得掩饰,憎厌的目光上下打量陆长赢一眼,转身离去。
  陆长赢显然没有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他来接楚辞。
  走近两步,陆长赢忽而蹙眉轻嗅:“你喝酒了?”
  “和他?”
  大度的儿郎绝不会对小事情斤斤计较。
  而陆长赢作为大度儿郎中的代表人物,启唇道:“对月共饮?东家真是好生情调。
  或许是秋夜寒凉,楚辞打了个哆嗦。
  她连脑子都没来得及转一下,踮起脚,利落的在他侧颊留下一个酒香味儿的湿濡水印。
  陆长赢僵住。
  仿佛被封印了似的。
  一时间不好说他是因为惊讶,还是嫌弃脸上的口水,才僵硬在原地。
  明明都亲过了,他还是这么好逗。
  陆长赢半响才从封印状态里苏醒出来,他怒然道:“你——”
  楚辞坦然的点头:“对啊对啊,我和他一起喝酒了。”
  她美滋滋道:“要奖励……哦,不是,要惩罚我了吗?”
  楚辞已经会自己提出需求了:“今晚能罚我和你睡一张床吗?”
  陆长赢:“……”
  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楚辞,非常非常的冷酷!
  ……
  海滩真是个好地方。
  阳光明媚,海风拂面,视野开阔。
  楚辞仿佛到了人间仙境。
  看到一根长杆,就想往上面套根牢固细线,再挂上金钩,找个向阳又背风的浅滩一坐——
  一个字,美!
  陈江水赖在渔场也还没走。
  如果说浅滩是楚辞的仙境,那么渔场就是他的仙境,既无爹娘管辖,又无师长促骂,手里大把银子够花,美酒佳肴应有尽有。
  起初他还不服气,屡屡在垂钓一事上挑战楚辞,在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后,也渐渐没了声息。
  这会儿都躲着楚辞走。
  渔场面积宽广,有数百长工,都是海边长大,浪里来去。
  钓鱼和凫水对他们来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长工们头一回瞧见楚辞出行外钓,那粗糙的手法,简陋的钓具让人看得直摇头。
  一看就是生瓜蛋子。
  楚辞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亲切温婉,又不摆架子,和谁都能说道上几句。
  老长工干完活儿,瞧见她甩下钩,便上前指导:“东家,你这样不行。”
  楚辞茫然的看他一眼,察觉到浮漂在动,顺手提起杆:“哪里不行?”
  “钓鱼是项细致活,得有耐心,您这样频繁的拉鱼竿,会把鱼惊、惊、惊跑的……”
  老长工的话卡了一下,他亲眼目睹钓线的尾端缀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银红长鱼。
  大头大眼和短吻,身体细长似蛇,鳞片锋利细密,银光闪闪。
  蝰蛇鱼?
  这玩意儿不是一直游荡的深海岸吗?为什么会跑浅滩里?!
  楚辞顺手敲晕它,熟练又粗暴的将鱼从钩子取下来。
  “有道理,那我试试晚点提竿。”
  她一边回应,将蝰蛇鱼提近了打量两眼,又被这玩意儿丑到眼睛,干脆扔了回去,重新下钩。
  老长工:“……”
  “东家,”皮肤黝黑,满面皱纹的老长工欲言又止:“蝰蛇鱼很值钱。”
  “无妨,你可以从钓上来的鱼里挑挑,送你一条。”
  老长工摆摆手,怎么能占东家的便宜。
  何况,能钓上了一条罕见的深海蝰鱼已经是运气,也不可能竿竿都不走空——
  这个想法只短暂的在他脑子里停留了几个瞬息,楚辞已经揭开半掩着鱼桶的木盖。
  桶里鱼儿密密挤做一团,活蹦乱跳地溅起数道水花。
  种类不一,各有各的精致美丽。灿阳之下,五颜六色的鳞光交织在一起,耀眼夺目。
  差点没闪瞎老长工的眼。
  老长工都哆嗦了:“……您……这……您不是才钓一会儿吗?”
  对啊,楚辞才坐一会儿,浅滩的鱼种类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样,她索性从系统商城兑换了特殊鱼食。
  现在的她身家不菲,区区一点积分根本不放在心上。
  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上钩的鱼儿种类开始多了起来,各式各样,有的粉鳞,有的金瞳,有的会咯咯笑,还有的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有一种点亮图鉴的快乐!
  当然也会上来怪模怪样的丑东西。
  还真是海里没人看着,它们就随便长长。
  老长工内心凌乱,仿佛看到三岁幼童抄起八尺大刀,当众来了段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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