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不然项管事能这么挤兑他?
跟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别看二管事和和气气,他们这是软硬交锋呢,说不准哪天他说软话做硬事,就把项管事给斗倒下,自己成了澜州牧场的头把手!
上头打架,他们这些做工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老实干事,别站队。
本来以为今日也要听项管事冷言冷语嘲骂一番,长工们却听到一句惊讶上扬的语调:“真的?”
几个长工悄悄抬头,见原本黑着脸如同阎罗王的项总管露出一抹笑,仿佛冰面乍破,春水融江。
他很快又收起笑,对着二总管还是一副臭脸,随口吩咐长工们继续干活,脚步匆匆往外走。
项一瞧见楚辞一行人身影的时候,她和陈江水正老老实实的交罚款。
说起来也是一时手痒。
陈江水死活要跟着来渔场见识见识,也跟着一道进来。
他入渔场后就管不住脚,肆意溜达,在虾池旁往池面望了一眼,硬说水里的大虾冲他张牙舞爪,十分嚣张。
陈江水忿忿不平,非要给它们点颜色看看。
楚辞:“……”
这厮不是来访亲的吗,从哪里掏出来的钓竿?
楚辞哪能容他在自己渔场里嚣张,当即就要阻止,陈江水的少爷脾气上来了,问:“你是不是钓不起来,怕了?敢不敢和我赌一赌,谁钓的最多?”
楚辞:“……”
此话何等精准,连陆长赢都为之侧目。
他细看陈江水的神态,并不像故意设套。
更像脑子不好。
陆星乘从前就常这样犯浑。
丢到军营里都没磨掉他的娇惯毛病,牧场一年做工生涯给治好了。
楚辞和他一同在旁边滩涂上寻了两颗螺,砸碎作钓饵。
然后她们就被守虾池的长工逮了个正着。
老老实实赔钱。
虾还是得钓。
澜州的虾约莫比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长出半截,方才在酒楼里楚辞对着白灼虾不屑一顾,如今比钓虾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
项一欢喜道:“东家,你来了!”
楚辞:“嗯嗯嗯,快抄网!”
项一:“……”
等半个时辰过去,楚辞这边的水桶里装的满满当当,甚至有活虾从里面弹跳出来,蹦到陈江水的水桶里她都没管。
没办法,钓的太多了。
大获全胜!
楚辞扭头,身边就只有阿九了。
陆长赢不见身影,她并不惊讶,从苍州起他就格外忙碌,墨染的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股躁郁,每天都得固定消失一段时间。
像极了工作量陡然加大,时常加班的疲惫死感。
阿赢做完自己的事情,自会出现。
但是其他人呢?
楚辞问:“刚刚我好像看到项一了,他呢?”
阿九在努力的恶补下,大致了解了牧场的人员构成。
他回忆一番道:“项一说,滚!”
阿九声线平直道:“让你的破烂钓杆来替你管渔场吧!”
第162章
渔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新客,夜里弄了个篝火晚会,也让大家认识认识渔场主人。
陈江水一听夜里有烤鱼,更不肯走了。
海城不缺辛辣的香料,一层层洒在滋滋冒油的烤鱼上,细嫩鱼肉的咸香味儿飘出去老远。
楚辞心想,谁才是渔场主人啊?
当着所有长工的面,项一还对她恭敬有加,一口一个东家,进了屋,转头便挂起晚娘脸,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出去!”
楚辞左看右看,才确定他说的是自己:“……我?”
项一咬牙切齿:“我不和无情无义之人同坐一处!”
无情无义,就差一个无理取闹了。
想当年,他是多么好哄好骗又听话一孩子,现在气性越发大了,还使唤起东家来了。
楚辞还没说话,陈江水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好大的脾气,既然看不惯,那合该你走才是,怎么还赶起东家来了?”
闭嘴吧你!
项一冷冷道:“那我走。”
还真走?
楚辞拉住他,发觉是真生气了:“好好好,我的错。”
她话还没说完,项一就开始挤兑道:“东家怎么会有错,东家永远是对的!”
楚辞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
但项一愤愤然的灼热瞪视中,她止住了后半截话,磨蹭半响,假模假样往外挪。
期间没有一人拦她。
楚辞:“……”
她试图给阿赢使眼色。
陆长赢稳坐如山,甚至面无表情的附和道:“说的对极,东家永远都是对的。”
看他的神色,仿佛发自内心的赞同这句话。
谁又惹他了?
南狄拓就更别想了,且不说他专心致志的细嚼慢咽,丝毫没有替楚辞说话的打算。
项一本就看他不顺眼,真的开口还不知道是劝慰还是拱火呢。
唯有阿九见楚辞外走,欲起身跟随,又被南狄拓抬手压了回去。
楚辞:“……”
偌大一个渔场,新旧管事一同聚餐,美美吃着烤肉。
渔场主居然被赶出来了?
楚辞走的时候还不忘端走一盘,半盘的烤虾,半盘烤生蚝,都是她今天下午的劳动成果。
夜里光影昏暗,往外两步,忽见墙角外沿居然有一副桌椅,桌上点着烛火,一道黑黢黢的身影正坐着用膳。
乍一看都可以列入渔场恐怖故事。
楚辞走近了看:“……老二?”
难怪有项一排挤二总管的风声,这是连正桌都不让他上。
老二乍喜,提壶给她斟了一杯酒,欣慰道:“东家,你也被赶出来了?来来来,快坐。”
他满脸写着“我心里有愁绪,你快问”。
楚辞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他愁的什么事,她是牧场主,又不是纠纷处理大师,偏不问。
她将烤盘放上桌,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点点头:“酒不错。”
老二道:“我有春山先生绝版避火图。”
楚辞低调道:“我有风笙。”
风笙,江州人,主业碧玺学院学子,副业春宫图绘画大师,酬金相当优渥,每月定时定点交稿。
当然,若他交不出稿,会被楚辞和六姐连番恐吓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老二:“刚才珍珠小姐蹲在岸边捞鱼,险些摔进去,我顺手将它稳住,只是……它似乎追着一只野狸花跑了。”
楚辞面上挂着平和的微笑,珍珠来了新环境,认识新朋友也无可厚非……
老二冰冷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公的。”
楚辞:“……”
她磨着牙,挤出笑容:“你有什么烦心事,跟东家讲讲。”
老二简洁有力道:“帮我!”
楚辞不吭声。
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老二叹气,郁郁道:“难道撒过谎,做过错事,就不能被原谅吗?”
他眼眶都红了。
楚辞明知他是在演戏,还是问道:“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项一了,来澜州这么久,你都没能让他消气?你不是鬼点子最多了,这种苦肉计往我身上使用什么用,你哄他去!”
老二:“苦肉计不是没用过。”
楚辞:“失败了?”
老二颔首:“成功了。”
楚辞问:“然后?”
老二道:“被发现了。”
楚辞:“……”
她现在知道这厮为什么连饭桌都上不去了。
老二道:“我不是有意想骗兄弟们。”
楚辞不语。
每一个撒谎的人都有他的理由。
老二说:“我是王叔带大的。”
楚辞“嗯”了一声,倒要听听老二能编出什么苦衷。
老二道:“我的王叔,曾经是图南天赋最强的弓箭手,也是第一批潜入的王血探子,从大魏回来后一蹶不振,变成一个只会喝酒的懦夫。”
“他喝醉以后,脸色酡红,眼神迷离,一点不像勇士,像个傻子,只会一遍遍跟我说大魏的事情。”
“大魏的秀丽山川,如画风景,金银尽有,城池里的风都是一种泛着甜味儿的酒香气。”
这个描述她熟,楚辞不禁道:“动春心了吧?”
老二笑道:“可不是,我年纪小,当了真,还真以为大魏遍地黄金,万里芳菲。后来才知道,他是瞧上了大魏的女娘。”
“还是高门千金贵女。”
这故事让楚辞来了兴致,她也就不提醒老二已经跑题:“然后呢?”
“然后?”老二的眼睛都笑弯了,骄傲道:“图南第一弓箭手可不是吹的,一旦锁定对手,箭出无悔,誓死追寻,将高门贵女哄的芳心大动,甘愿带着钱财和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奴隶私奔。”
从老二描述的开头来看,这就不是个好结局,楚辞还是忍不住道:“远离故土,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