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南狄拓冷眼旁观,魏女就是娇弱无用,见了点血就怕的跟兔子一样。
  在荒漠里,肥美的兔子可是活不下去的。
  他捡起方才翻落在地的肉脯坛,拍拍灰,毫不在意的和同伴分食。
  这样的美味,在寒荒的图南很难见,可魏人却连平民都能吃上。
  南狄拓大口大口撕扯肉脯,双目射出神佛难撼的坚毅眸光,他一定会带楚辞回到图南。
  稍作修整后,他们重新上路,楚辞不做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拉上车。
  车架上的两名同伴,一人驾车,另一人负责隔段扫除痕迹,以免被追踪。
  马车行出去数里,两名同伴坐在车架上,已经时不时脑袋往前啄,颇感困顿。
  车厢里,南狄拓揉了揉太阳穴,察觉到不对,猝然抬头:“你——”
  楚辞眼看南狄拓一头栽倒在车厢里,摇摇头:“小朋友都知道,地上捡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最先追上来的是通人言的鸟雀吗?
  整个牧场速度最快的当然是我们的赛马会冠军,精通药理的白羊!
  楚辞掀帘欲出,突觉脚腕上一股拉扯之力,扭头一看,南狄拓伸手死死抓住她的脚踝。此刻他目眦尽裂,仰头看她,嘴角已经有一条血痕蜿蜒而下。
  他强行咬伤舌头保持清醒!
  常年习武射箭的力道楚辞根本挣脱不掉,随便抓了个茶具,寻着他手肘麻筋的地方狠狠的砸,对方都不肯松手。
  楚辞立马换了他后颈的位置,利落的手刀一砍,趁对方短暂昏厥的反应时间逃脱下马。
  她才走出去不到几步,南狄拓同样掀帘而出,步履踉跄的追了过来。
  郊林夜深寒重,鸟叫虫吟此起彼伏,楚辞屏住呼吸疾步前行,南狄拓在后面紧追不舍。
  黑暗就是最好的掩护,满林树影晃动,让视力极佳的南狄拓一时间难以判断楚辞的身影,他只能在密密鸟啼中分辨脚步声。
  楚辞逃行之中都想叫一声绝,第一次被逼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被林影鸟声反复误导几次,南狄拓确信楚辞就在附近,却寻不着她的踪影。
  他眼露寒光,恨声问道:“楚娘,你将神奇之种和富裕生机带向滁州,带去江州,为什么图南就不可以!”
  说话时紧紧握住寒光匕首,目光仍在四周逡巡,试图从沉黑的夜影中找出楚辞的踪迹。
  而楚辞,此刻低眉屏气,借树廓遮掩自己,就蹲坐在他身后反向的参天树下!
  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一路溅落的血迹并非她自己受伤,而是南狄拓为保持清醒,一路追寻的同时用小刀狠狠割伤自己。
  如果说,陆长赢让她感受到大魏千里州城培育出的沉稳与守护,牧野瑰让楚辞感受到月然草原的奔放与不羁,那南狄拓,则是真真切切让楚辞体会到荒漠野狼不死不休的疯狂狠意。
  让人心惊肉跳。
  此刻,她甚至不敢唤白羊出来,亲眼见识过南狄拓的恐怖箭术,她赌不起究竟是白羊快,还是南狄拓的箭更快!
  密林范围不大,在深夜中只有鸟叫虫吟,再无其他动静。
  南狄拓立于原地,静默许久,扭头往回走,踩着枯枝的簌簌声逐渐远去。
  系统冒头:【加油,再撑一会儿,陆长赢还有半个时辰就赶到!】
  楚辞等了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离开,才舒一口气,还半个时辰呢,看南狄拓那疯狂近乎疯癫的神色,这会儿被他抓到,当场就能狗带。
  她正欲往反方向隐去,忽而动作一滞,又蹲回去细听动静,同时一边利索的脱下外衣裹成一团。
  南狄拓回去叫醒了两个同伴,撬开车架最下一层的货架,把里面的东西一坛坛搬了出来。
  他们再一次搜寻,被森林中刻意的摇晃树影所干扰,仍无所获。
  守到天明是绝无可能,南狄拓嘴上说的厉害吓唬楚辞,实际上他早就收到信,追兵不受干扰,紧追其后,再纠缠下去,每分每秒都是给他们留的机会。
  南狄拓眼皮一垂,轻声说:“倒。”
  两名同伴随即抱起坛子,细细沿着林郊一圈倒洒起来。
  楚辞:“……”
  过分了,出个远门,你带这么多油干什么?!!
  同伴已经点燃了火把,而南狄拓手挽长弓,目光森然的在漆黑密林中寻转。
  他轻声道:“本想客客气气请你去……你若执意不愿为图南所用,那就永远留在这里*,永葬魏土,也算全了你一番情意。”
  一边说着,挽弓而起,瞄向重重林影,只要他熟悉的身影露出片刻蛛迹,箭矢必定夺命而出!
  哪门子的情意啊!
  都说了可以谈,可以谈!非不信!
  密林中枯叶成堆,火遇燃油,顿时连成一圈,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的燃烧了起来。
  火光一现,周围环境都亮堂了起来,漫天虫鸟受惊乱飞,此刻丛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火光照见一团白影叼起什么东西往另一端逃窜。
  南狄拓眼睛一眯,吩咐同伴在这里守着,随即追了上去。
  难缠的家伙一走,楚辞躬身快步往相反的河边方向去,他们带的油当然不足以燃烧整个密林,可再加上地面厚厚一层枯叶就不好说了。
  她忍着灼热的高温和漫天浓烟,一边咳嗽一边竭力前行,刚跑到河岸边,蹲下身,还没来得及捧一把清水恢复精神。
  “咻!”
  反应不及的剧痛让楚辞整个人一颤,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条箭矢无情横穿她的小腿,留在外面的箭羽犹带余颤。
  一道幽黑的身影从密林中不疾不徐走出来。
  在彤红的火光中,南狄拓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箭尖直指楚辞的心口:“找到你了。”
  楚辞退后两步,鞋底已经被河水打湿,她脸色苍白,拧眉问:“白羊呢?”
  南狄拓淡声道:“它跑的可比你快多了。”
  那就好,楚辞仰头倾身,顺势往河里一倒,心中恨恨呐喊:“去去去!立马去月然!!!”
  又是“咻”的一声,本应插入心口的长箭被莫名而起的水浪打歪。
  南狄拓神色一凝,见河边卷起一个异常诡异的漩涡,眨眼间楚辞的身影就消失其中。
  …
  两日后。
  月然南疆的某条雪山溪流下,穆穆尔朝着雪山天神合掌俯身,深深一拜,诚心祈求天神早日停止这场可怖的疫病。
  他眉带焦忧,转身对好友道:“阿乱,你也来拜拜。”
  牧野乱扭过头,冷哼一声,神色桀骜不驯,眉目间流露出惊心动魄的浓烈与艳丽:“什么神!都是假的!”
  他不屑的撇嘴,神明救不了月然,也不会救月然,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还不如牵族异居。
  他转身欲走,忽然听到穆穆尔一声惊呼:“阿乱,水里那是什么?”
  第104章
  高大宽敞的帐篷以绒皮作顶,细线密缝,工艺精美。
  楚辞睁开眼,定定的望着帐篷内顶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我恨南狄拓!”
  被包扎好的腿伤还在隐隐作痛。
  她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牧场中必定生乱,希望阿赢能分出心力掌控生意,让最后关头的影响力积累不要白费。
  想到可能打水漂的任务奖励,楚辞就觉心痛不已。
  系统:【……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醒了吗?”听到动静,清越的少年音在帐篷外响起:“吃食和水都在桌上,旁边有小炉,冷了你就自己热热。”
  “没事不要随便出来,我们这儿——”穆穆尔还没说完,就看见帐篷大帘被掀起,露出一片花纹繁复的裙裾下摆。
  原本应该虚弱躺在床上的女娘,脸色苍白,一双水眸若寒星幽光,近乎冷淡的看了过来。
  楚辞:“这里是月然?”
  穆穆尔惊呼,想把她推回帐中,刚伸手又止住,只能对她摆摆手:“我们是月然牧野部,快回去,这里有疫疾。”
  不用他说,楚辞也看出来了,这名少年脖颈上未被衣物包裹之处,裸露着一块仿佛烫伤坏死的黑斑。
  “水和食物我会送到门口,你修养一日就赶紧走吧。”
  如今部落里除了少数几人,几乎都出现了这样的恐怖黑斑,他不能留女娘在这里多呆。
  楚辞仿若未闻,越过穆穆尔,径直朝外走去。
  她的腿伤尚且隐隐作痛,走路一瘸一拐,穆穆尔想伸手拦,又怕把病惹给她,气的蹬脚,这人怎么说不听呢!
  楚辞沿着帐篷外的小径走,她醒来的帐篷远离聚居区,一段路后终于看到一个个挨着的帐篷和低迷灰败的寥寥人群。
  零散几个帐篷的人在收拾东西,似乎是准备迁徙。
  一部分人哀伤的站在匆匆挖成的巨坑前,楚辞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方,有人诧异的看她一眼,而更多人则是沉浸在痛苦的世界里。
  视线扫过之处,人人裸露在外的脸颊上、手臂上、胸膛上都能看到零星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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