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听楚辞细细诉说此疫的危险,牧野瑰不由得神色凝重,不似平日风流含笑模样,月然野牧之地绵延千里,如果这等疫疾在月然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他感同身受,腾升出浓厚的危机感,也顾不得和楚辞调笑,正色问道:“可否誊抄一份消杀方子?”
  楚辞随口应付:“抄抄抄。”
  反正草药和配比都是白羊弄出来的,它没有人权,也不必问。
  牧野瑰唇角微勾,深邃的眼睛弯如圆月,坐直身,正视楚辞:“我该走了。”
  东方肴本来躺在另一边昏昏欲睡,听到关键词,顿时醒神,默默地听她两人谈话。
  楚辞侧过身,转向牧野瑰,闻言叹惋:“不多留几天吗,好可惜,真的很舍不得你。”
  牧野瑰含笑道:“那跟我一起走吧。月然溪水如碧,草原广阔,你会喜欢的。”
  这个还是算了吧,楚辞眨眨眼,坚定道:“一路顺风!我会想你的!”
  牧野瑰顿时朗笑出声,伸展双臂,倾身上前,爽朗的将楚辞抱入怀中。
  这个不含一丝狎昵的拥抱,温柔与野性强势并存,对方强健肌体上的热度透过衣衫传了过来,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刻,楚辞深刻感受到体型差异带来的极强压迫感,牧野瑰生的体格高大雄伟,从前每每与她对话时,他总会下意识倾身,让她忽略了这一点的存在。
  按照这个身高,她的脸正抵在牧野瑰肆意敞开的胸……
  楚辞略显狼狈的扭过头:“可以了,你的热情我感受到了。”
  牧野瑰哈哈大笑:“明明就很喜欢,为什么不摸摸看。”
  东方肴伸手挡住眼睛,从手指漏出的缝隙中看两人动静,一边无声的啧啧摇头。
  没眼看啊没眼看。
  牧野瑰走后,他徐徐展开纸扇,轻轻摇晃,神色戏谑:“你可要好好想想,此事怎么封我的口。”
  小染从庭院旁的树冠顶部一跃而下,坐到牧野瑰之前的位置上,不解问道:“封什么口?”
  她在树上呆了好一会儿,没看懂东方肴为什么要封口。
  楚辞先对东方肴微微一笑:“第一,我是自由的,爱做什么做什么,谁也不能拘住我。”
  “第二,”她笑容逐渐阴森:“你可以试试看,是我会倒霉,还是你比较惨。”
  在强权压制下,东方肴老实噤声,望着她一言不发。
  楚辞转头又问小染:“这个时辰你应该在学堂,怎么回来了?”
  小染沉着道:“东方叔叔说的有道理,现在风波未平,万一还有歹人心怀报复,想取你狗命怎么办,这几天我先不去学堂了,跟着你。”
  楚辞的目光缓缓挪向东方肴:“这是你的原话?真是……谢谢关心呐。”
  东方肴在她危险恐怖的凝视中,身形越发佝偻,虚弱道:“是哥哥,不是叔叔!”
  老二端来果盘,看她们几人无聊叙闲话的模样,建议道:“东家若实在无事可做,不如去赌两把。”
  楚辞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老二就是上道。
  可惜赌坊里鱼龙混杂,陆长赢和她约法三章,近日不得前去赌场,直到假牧场的事情扫尾完成。
  “那不如去江溪口钓鱼。”
  还真是,这两天都没钓鱼,一听人提起,楚辞就心痒痒。江溪口就在小院往外数百步,在那里大呼一声,庭院内都能听见。
  这个总不能拒绝吧。
  牧场主向她的车夫提出申请。
  很有主人派头的车夫凝望楚辞一眼,楚辞都已经一副有商有量的态度,他也该退一步,也直到如果真将她拘狠了,恐怕楚辞又得弄出一些幺蛾子来。
  陆长赢取出一枚宝石匕首,一边俯身系在楚辞腰间,一边道:“我出去一个时辰,你最远只能到江溪口,别乱跑。”
  楚辞垂头一看:“送我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陆长赢确认系绳紧固后,才直起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啊?”楚辞有些莫名其妙,刁钻促狭的笑看他:“你什么时候信起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了?”
  她摆弄一下匕首,还挺异域风的。
  见楚辞对匕首全无印象,对自己的批命也毫不在意,陆长赢沉默良久,恨声道:“你大概是没有心的!”
  除了那只猫,什么也不在意!
  他亲自盯着楚辞到江溪口,放下鱼竿,看模样她能在这儿耗上半天,确认隐藏在暗处的人手后,这才转身上车,去了江州大牢。
  阴森恐怖的地下牢狱中,哀叫声此起彼伏。
  早有人等候在门前,神色恭敬的引陆长赢入内。
  他的步履不疾不徐,穿过监狱长巷,停在一道血迹斑斑、气息微弱的人影前。
  那位女娘的肩胛骨被尖锐铁环深深穿透,像待宰的猪羊般吊在架前,伤口处又敷以特制药粉,让她在饱受剧痛折磨中不会流血过多而死。
  陆长赢居高临下的目光投向她,语气淡淡中透出冰冷而残忍的气息。
  “那份滁州城防图,怎么拿到的?”
  楚鹚艰难睁开肿胀发痛的眼睛,努力从剧痛中保持清醒,她费力的凝望陆长赢,反复确认:“车夫……阿赢……陆、陆长赢?”
  一瞬间,她仿佛忘却浑身痛楚,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幸不辱命。”
  与此同时,江溪口,楚辞悠闲的仰靠在躺椅上,享受小染的投喂,时不时甩杆勾起一条大鱼,惬意无比。
  第102章
  眼看牧场形势一片大好,系统面板的各类数值都在稳步上升,楚辞盘算着,手里这个任务完成后,可以开新地图了。
  下一个分牧场,要么去矿产如山但物质匮乏的苍州,要么去滨海而建的澜州。
  东方肴听闻楚辞提及绸缪离开之事,略微诧然:“无论滁州还是江州,你已经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别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财富和声望,说走就走?”
  楚辞时刻注意着江面上的鱼漂,气定神闲道:“不够,完全不够。”
  要想回家,还差得远呢。
  东方肴眼神幽深,凝视她片刻,作为世人眼中的天才,他家世显赫,天赋卓绝,求学很轻松,作诗写文很随意,对权势也无甚追求。
  某些时候,他感觉楚辞与自己是同类,面对世间洪流,随波逐流,无欲无求。
  但有时,她对声望和财富又表露出近乎迫切的渴求。
  矛盾极了。
  东方肴提起杯,和楚辞碰杯:“那可惜了,我已经出门太久,该回京都看一看,若你去了苍州澜州,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同你一聚了。”
  楚辞扭头斜他一眼:“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如果他不是这么笑容满面,一脸即将解脱之意,她还能勉强相信东方肴有几分真心惋惜。
  本还想讽他几句,楚辞忽然察觉到水中传来一股沉力,鱼线绷直,她猛然坐直身,把住鱼竿,又有大鱼上钩了!
  肉眼可见江面上涟漪阵阵,浮漂先是大幅度下沉,而后快速移动起来,楚辞尝试提钩,感受到明显的重量感。
  上次有这样征兆时,捞起来的那条鲈鱼长及四丈,拿去做比赛头奖了,今日这条恐怕还要更巨猛些!
  起杆时本来应该松紧有度,以免鱼儿大力挣脱,扯断鱼线还勒伤手,可这水下力道实在猛狂,反应剧烈,要不是东方肴眼疾手快拉住楚辞,她恐怕真能一头被拖下水去。
  身后接连响起几声惊呼,小染和其他少年连忙扑过来救人:“东家!!!”
  楚辞已经察觉到不对,这个力道不像上钩的鱼在挣扎,反而像——
  后腰猝然一股未知的推力,她反应不及,在及其短暂的下坠感后,落入江州,仰面朝上的瞳孔中最后的倒影是众人惊惶担忧的脸。
  冰冷的江水如同猛兽将她一口吞入,牧场众人几乎都是旱鸭子,在场水性最好的居然还是东方肴,他刚想跳下水,却见数道黑影从沿江的高大林冠上一跃而下。
  一时间“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
  小染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且惊且疑:“师傅?”
  她不是远在滁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包裹楚辞全身,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有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和水下沉闷而压抑的回响。
  正常人落水之后尚且有一番沉浮挣扎的时间,然而楚辞没有这个机会。
  还没等她试图保持清醒,维持稳定仰浮的自救姿态,一双比江水更加寒冷刺骨的双手无声无息握住她的脚踝,往下就是狠狠一拖!
  水面下潜伏着数道漆黑人影,训练有素的控住楚辞,大部分人则迎上去拦截,剩下几人带她撤离,游动迅速,顷刻间已经划出去数丈远的距离。
  江岸边激烈的厮杀,一片狼藉。
  而江面下,冰冷汹涌的水流毫不留情的往楚辞鼻腔里灌去,她猛烈的咳嗽,一点点感受到肺部空气被挤压,眼前大块大块黑斑闪烁,陷入昏厥前仿佛听见烈风吹拂江面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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