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东家平时好商量也好说话,可决定一下,便没人能阻止,她之所向便是牧场所有人行动的方向。
项一坚持要跟去,被楚辞劝住,等到她安顿好了,项一再带人过来也不迟。
陆长赢环臂而立,默默听她忙而不乱的安排好所有人,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安排,募地出声:“我不跟你去?”
楚辞自然道:“不必了,我会带上黑将军,再招一个远行车夫,你放心。”
现在面对阿赢,楚辞的心情很复杂,稍稍动些脑子就能猜到赌局的事是谁安排的。
她拍拍阿赢的肩:“滁州才是你的家,我相信,你能保护好牧场。”
陆长赢:“可是——”
明白,得从源头解决问题。
楚辞招招手,示意陆星乘上前来:“你想不想回王府。”
那是当然,陆星乘点头如捣蒜:“我失踪这么久,舅舅一定很担心。”
这也不一定,楚辞目光游移,忍了忍,再确认道:“哪怕付出一点点代价?”
陆星乘昂首挺胸:“男子汉不怕代价。”
楚辞欣慰道:“很好,不愧是滁州小王爷,真正的男子汉!”
……
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王府侍卫手中长刃交叉,厉声呵斥停下,王府前不允许这等疾行纵马。
横冲而来的马车倒也乖觉,在大门前猛然勒住,两个少年飞快拖出一个人形麻袋,冲着麻袋大喝一声:“苟富贵勿相忘啊!”
说着将麻袋扔下,驾马就跑,转眼间烟尘远去。
守门侍卫一头雾水。
一人去禀告叶无大人,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去解麻袋,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知麻袋刚解开,一张鼻青脸肿、满眼泪花的熟悉面孔露了出来。
守门侍卫惊呼:“小王爷!”
话刚一出口,他就知道要遭,拔了陆星乘嘴里的堵布,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
“舅舅!舅舅!”
与此同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城门口。
车厢之外没有任何标识旗帜,楚辞特意换的马车,免得出城半路被人认出。
小染就坐在她对面,无聊的翻着楚辞的宝贝话本。
车厢最里处垫了软窝,珍珠睡的正香。
她们没有等很久,只听“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跳上车顶,稳稳蹲坐。
而车帘也被翻拱起一个小角,一个毛发雪白的羊脑袋拱了进来,“咩”两声又退出去,以示自己到达。
最后到的是一个身形佝偻,容貌普通的车夫。
他嗓音低哑道:“是您定的契单?还未言明去往何处?”
楚辞问:“大魏诸多州城,除了京都,哪座城最为富贵繁华?”
滁州连点夜生活都没有,话本子都比其余州城要更新的慢些,既然这次能选,自然要找个热闹好玩的地方。
车夫不假思索道:“江州。”
“那就前往江州,出发。”
黑将军老神在在稳坐厢顶,白羊百无聊赖跪伏在车厢后板上。
车夫对这一幕视若无睹,老练的翻身上马,手中长鞭一扬,马车缓缓前行,随官道远去。
半月后。
楚辞遥瞻巍峨恢弘的江州城门,啧啧两声。
被称为鱼米白银之城的江州果然不一样,进出者车马如流水,人头攒动。
第60章
江州城烟雨朦胧,数条淡青河溪四纵八达。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售卖精丝刺绣的绸缎庄织锦如云,茶楼酒馆中茶香四溢,门前高挂酒旗,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店。
小染坐在窗前,好奇的探头四处张望,只觉得热闹繁华之至,处处都与滁州城大不相同。
而楚辞则是观察马车的行进方向。
入城后,马车穿街入巷,她察觉驾车的阿赢似乎对江州街道很熟悉,一路前行都未曾停下问过路,似乎心中早有目的地,马车走到某一客栈才停下。
是的,车夫仍是阿赢。
离开滁州的第三日清晨,途中休息的客栈中,雇佣的佝偻车夫恭谨的向她行礼,又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阿赢深深叩拜,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将驾车的位置让给阿赢。
楚辞笑眯眯的跟阿赢打招呼,仿佛刻意支走对方趁机跑路的并不是她。
当然也不是,她只不过委婉的向项一表达了一下,做决定的是项一,执行的是老二,跟她有什么关系。
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享受东家的待遇,吃吃喝喝。
一个沉默安静的驾车。
话拉回来,楚辞搭上阿赢伸过来的手臂,与小染一同下拉马车。
客栈前有眼色的伙计连忙过来搭把手,帮忙卸行礼。
她似笑非笑:“看来没和东家商量,客栈已经定好了?”
潜伏牧场这段时间,她的注视一直都是通透而温暖,充满信任。陆长赢不愿楚辞用这种略带戒备与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同样也并不愿意撒谎骗她。
若她有问,凡问必答。
只是这一路上,楚辞跟个没事人似的,对于他身上的所有异常都装作没看见。
他微微凝语道:“我——”
“所以房钱你也付了对吧,”楚辞认真的向他确认。
她的确有钱,但显然阿赢是个隐藏的土大款,白嫖使人快乐。
陆长赢面无表情:“……是。”
他心中刚升起一丝无奈,又听楚辞疑道:“看起来,你对江州很了解啊?”
陆长赢微默,据实以告:“来过几次,不算熟。”
那就好,楚辞道:“所以这里的赌场位置你应该也能找到,对吧?”
陆长赢好气又无奈:“……是。”
楚辞欢呼一声,拉上小染:“走,带你去学点好东西!”
小染眼神发亮,显然早就想出去逛逛:“好东西?!”
开好房间,卸下行李,出发前楚辞向阿赢反复确认:“我可是要去赢钱的,堂堂正正那种,不耍歪门邪道的手段!”
陆长赢浅浅叹气:“是。”
他心中略起复杂思绪,又听楚辞暗示道:“但有些时候,正义也不是那么绝对。稍稍采取一点不被别人发现的方法提高自己的胜率,这不叫歪门邪道,这叫技巧。”
她反复挑眉,试图将某些理念传达给阿赢:“重点是不被发现!技巧,懂吗?”
陆长赢盯着她,半响不吭声。
猝然伸手提住她和小染,纵身一跃,如白鹤振翅从窗门跳下。
楚辞:“?!!”
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花,腿脚一软,还未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在客栈后门站着了。
陆长赢慢条斯理:“是这种“不被发现”吗?”
他微微侧头,示意楚辞往旁看,轻描淡写道:“忘了告诉东家,我特意寻的酒楼,后门便是赌坊。”
楚辞眨眨眼,纯然无辜的微笑:“谢谢。”
赶路花费半个月,距离分场选址还剩半个月,楚辞先将公事放放,花些时间熟悉江州城大街小巷……的赌坊。
陆长赢竟然也像是没正事般,日日陪同。
小染……小染就不必提了,但凡她下注,没有哪一盘不赢的。
不能这么说,也有特殊情况,例如楚辞与她同下一盘的时候。
楚辞都要震惊了,牧场里居然还有个赌神?
小染兴趣缺缺,但还是回答楚辞:“只要能听出骰子的动静,或者玩牌的时候记住所有的牌就行了,东家你不是这样做的吗?”
楚辞镇定自若的挤出微笑:“……当然。”
如此乐不思蜀,数日过去,某天早晨她在隐隐约约的鸣叫声中醒来,忽然察觉好像这几天白日里都没有看到过黑将军。
白羊倒是昼伏夜出,成日的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溜达。
黑将军去哪儿了?
这鸡鸣声听起来似乎离这儿很远啊。
……
试问江州整座城里视野最好,地势最高,最为恢弘的建筑在哪里?
在城主府,江州城主卧榻之处。
江州王城七千二百尺,城主府独占千尺,仆役五百之数,只为供养一人。江州王陆天明此人,喜好精巧奢靡,吃穿用度无一不是至精至巧。
王府所在的卧榻阁楼,必然是视野宽敞,能够观天光,望朝阳,吞吐东来紫气,公鸡打鸣开启美好一天的绝佳场地。
黑将军用一天跑遍江州城,最终选定了这个风水宝地。
最重要的是,这儿离楚辞下榻的客栈足够远。
站在江州建筑最高处,它迎风而立,回想牧场里那些压抑打鸣本能的日子,多少次徒劳的张嘴,又只能不甘地将抖擞洪亮的鸣叫声憋了回去。
若是吵到楚辞安睡,轻则克扣桑叶食饲,重则被带到厨房,亲眼目睹乌骨鸡汤制作全流程。
曾经的憋屈、愁苦、压抑、不堪都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