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年龄最小的织娘捧着手脂,满眼都是小星星:“我可以在织坊里干一辈子吗?!”
  她们团团拥簇,将楚辞围在中心。
  滁州女娘喜欢谁,欣赏谁,那便要大声说出来。
  “楚娘真是太过分啦,生的那么美!”
  “好会做生意!”
  “又很大方!”
  “又能干又温柔还很善解人意!”
  “好喜欢楚娘!”
  楚辞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觉着像是进了盘丝洞。
  全是女妖精。
  一旁角落还有两人。
  小染攥着手脂盒,眼睛一扎也不眨的望向人群,黑白分明的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羡慕。
  玉娘后槽牙发痒,撇着嘴:“平日也没见这么能说,装什么。”
  待到人群散去,楚辞回旁院卧房的途中,玉娘立在前道,秀丽的眉尾高扬,下颌紧绷,颇有几分气势汹汹。
  她嘴角下撇,超大声:“谢谢东家,手脂我很喜欢!”
  楚辞心道,这表情不像是来道谢的,像来打人的。
  “你们喜欢就行。”
  见玉娘得了回复没下文,也不走,就一双清亮如嫩芽初发的水眸无声言语的盯着她。
  楚辞不动声色地端详她的神情,微微挑眉,微笑上前一步,拉着玉娘的手,补充道:“钱花了多少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平时忙生意,也很少和你们说说话,其实,在织坊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玉娘你了,毕竟你是我亲手招进来的,非常聪慧,遇到事情总是能自己想办法,很有主见,胆子也很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敢把织坊工长的位置给你,因为我相信,玉娘能做到最好!”
  听了一通“她们里面,我只选你”的言论,玉娘的嘴角忍不住弯成翘起的弧度:“其实其他姐妹做的也可以,每天都很认真。”
  楚辞坚定道:“也是因为有你在一旁帮我监督,辛苦了。”
  玉娘摇摇头,胸膛里仿佛揣着只跳跃的小鹿:“一点都不辛苦,楚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份活计!”
  楚辞:嗯嗯。
  终于送走玉娘。
  回程路上,马车摇摇晃晃。
  车上四人,楚辞倚坐临窗,陆星乘和项一规规矩矩地坐她对面,车厢外阿赢拉着缰绳驾车。
  楚辞正闭目养神,募地听见项一的声音:“我卯时起床,管料每个圈舍,做完后要去城门摆摊一上午,结束后要去织坊看生意算账,每日傍晚习字,近夜才归,从未停歇。”
  他是不是在暗骂自己黑心资本家?
  自从织坊开起来后,他们的读书时间就改到傍晚,地点换到织坊旁楚辞新租的宅子里。
  楚辞睁开眼,斩钉截铁:“这月就涨月银!”
  项一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楚辞:“……”
  牧场里的傲娇含量有点超标了啊。
  她斟酌片刻,神色真诚:“有的话没有说出口,我也只是放在心底。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和兄弟们鼎力支持,这偌大的牧场我一个人怎么支撑的下去。”
  “我知道你暗地里其实也替我解决了很多麻烦,明明我也只是顺手扶你一把,却得到一片真心涌泉以报,我真的非常幸运,能够有机会遇到你们——”
  项一脸色涨红,几乎是一口气不停歇的吼出来:“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只是想说天冷了如果第二日来不及我们可以晚上把食饲准备好这样第二天早上可以省些功夫!”
  楚辞堵住耳朵:“小声一点,我又没聋。”
  招数不在老,管用就行。
  她抬头,陆星乘傻狗似的睁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等待她的下文。
  “吁——”阿赢紧握缰绳,发出指令,娴熟地让马停下来,而后一掀帘子,堂而皇之坐进来。
  空旷的车厢空间随着他的到来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阿赢的目光深邃而犀利,像某种肉食动物捕猎前的潜伏,深深凝视着楚辞。
  楚辞:“……”
  不是,关他什么事?
  第49章
  成府。
  东方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捂着鼻让下人再添个暖炉。
  阿嫂的信息还是有一些误差。
  城里确实有个京都而来、半路被劫的倒霉蛋*。
  但他不住府衙,而是住在小吏成圭家中。
  滁州寒风与京都那可不是一码事,成圭看他细骨清瘦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倒,捡了一件外披让他穿上。
  东方肴嫌弃的提拎起外披,打量两眼:“好啊,成圭,我还没跟你计较你不辞而别的事情,不远千里迢迢,冒着刺骨凛风来你家做客,你就拿这等粗布麻衣应付我?!”
  少来,成圭能不知他心中算盘,这人哪里是专程来找自己的,明明是蒙了难,流落滁州,才想起自己来。
  说粗布麻衣,其实也只是东方肴的挑剔之语。
  打眼一看,料子毛量是多了些,可针脚细密,绣纹繁复,也能堪称佳品。
  地方虽不熟,可也认识成圭这么多年了,东方肴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我要穿架上那件白狐大氅。”
  成圭笑了:“行,随你,你不穿我穿。”
  说着便随手披上。
  屋外秋风萧瑟。
  茶室之中,当家主人身着一层略薄的繁花毛料外披,客人穿着暖绒厚重的雪白大氅,两人相对而坐,叙些闲话。
  主要还是东方肴痛骂歹恶贼匪,流窜于两城交界之处,钻这等空子来劫掠百姓。
  成圭安慰他:“放心,此时王爷已有示下,命三队军士出城剿匪,必定要还百姓一条清净平安之路。”
  东方肴想起自己今早的邋遢乞丐模样,还被守门侍卫从城门一路拖到府衙。
  那岂不是几条街的人都看见了他那般衰样?!
  越想越恨,提笔怒写诗三首,讽骂贼子。
  笔走龙蛇,本该一气呵成,谁叫天寒,冻的手指发僵发痛,字也越写越歪。
  他侧目皱眉,本想和成圭说句话,抬眼盯着成圭瞧了一会儿。
  又低头扫自己一眼。
  不对啊。
  怎么自己感觉浑身发冷,四肢僵痛,成圭这厮还面色红润,一副气血旺盛、行动自如的模样。
  东方肴微顿:“……你把外披脱下来,咱俩换。”
  成圭不急不慢地将东方肴前面写好的诗张卷起来,交付给管家收好,就当抵食宿费用了,对他的要求就当没听见。
  刚才给,他挑三拣四非不要。
  这会儿又想换,没门。
  东方肴恶向胆边生:“你要是不换,我就自己动手了!”
  说动就动,他伸手扒扯成圭的衣服,惊地成圭一连声“诶诶诶”地往后仰避。
  两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唯对笔上之事在行,打闹着滚作一团,竟掐斗个旗鼓相当。
  成圭:“我怎么发现,你的脸皮比以前厚了许多。你的清高呢?你的风骨呢?那不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吗?!!”
  东方肴冷笑:“左右又没人知道,你若是外传坏了我的名声,那我的字画可就不值钱了。”
  管家不忍直视,悄悄离退,回到正厅,将少爷与客人此刻状态描述一番。
  成老爷惊坐起身,他们作何这样,府里又不是没多的衣裳!
  似是想到了什么,成老爷如遭雷劈,神情怔怔。
  难道……
  难道他们俩……
  难怪圭儿流连京都数年不回家。
  一遭回来,那东方公子千里迢迢追到此处。
  他悲伤的看着亡妻的牌位。
  夫人,老成家可能要绝后了。
  这厢东方肴不知道好友老爹已经脑补到何处去了。
  他换上丫鬟取来的衣裳,确实轻薄且活动便利,伸手摸了摸,绒软而不刺,很是舒服。
  “这是什么料子,最时兴的缠金棉都没它轻暖。没想到这滁州偏僻又穷荒,还有这等好东西。”
  成圭脸色一肃:“脱下来!既瞧不上滁州,便莫沾惹滁州的东西。”
  见好友真动怒了,东方肴连忙告饶:“知道了,是我不对,下次必不再说这样的话。”
  真是一句也说不得。
  他老老实实认错,成圭才舒缓脸色,嘱咐道:“我要去上工了,你自便即可,用膳不必和我阿爹一道,唤一声下人自会给你送来。”
  东方肴刚想说滁州的厨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想到方才成圭的态度,便忍住了嘴。
  待到成圭离府,他也向成老爷告知一声,自己出去逛逛。
  跨出大门,他疑惑的问随行小厮:“我脸上有脏东西?”
  小厮茫然:“没有啊。”
  那为何成老爷看他的眼神如此怪异。
  此时还早,并不是用膳的点儿,他一路漫无目的的随街逛着,就当是体验滁州的风土人情,不比京都繁华豪盛,倒有一番粗犷朴真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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