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楚辞微微一笑,问题不大。“这个好说,人人都道您是一等一的公道人,想来师傅也不会讹我,该我出的自然是一个子也不会少。”
  主顾在银钱上大方,老师傅的态度也要松快些。“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屋子。”
  在城外荒山野岭光秃秃的地方修牧场是奇怪了点,但老师傅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再奇怪的要求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并不感到惊讶。
  楚辞将系统给出的图纸轻轻推了过去,素白的手指点着牧场模型图最左边上一个芝麻点小角:“我看你们备的有青砖,在这儿吧,先修个小院子,不用太大,能住人就行。”
  谁让系统抠抠搜搜的,三军打仗还有粮草先行呢。
  就先这样,以后等系统发了新任务再来扩一扩。
  老师傅原本心里算着定金的事,垂头看图纸,顿时就是一惊。
  牧场整体采用古朴庄重的风格,以厚重石材为基,木材为主要墙体材料,呈现四平八稳之势。屋顶覆青瓦,高耸而宽广,长檐向外延伸,门窗精巧图形细腻,宽阔的台阶直通大门,仿佛一座雄伟的堡垒,守护着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所有生灵。
  除了平面图,系统连立面图、刨面图乃至黑白效果渲染图都一并给了出来。
  即使老师傅自负手艺非凡,哪里见过这般仿真的效果实绘,边边角角,那些屋角吊灯、雕梁壁画无一不精巧细致,像是亲眼见到实物就在眼前似的。
  他如痴如醉的目光转移到楚辞所指的地方,饶是多年的修养,也让他忍不住脸皮一僵。
  这么大一张图,整体牧场把大半个连云山都覆盖了进去,到头来就修芝麻粒大小这么一院子?
  第6章
  说是芝麻大小,其实也夸张了。这图纸上面更像是一座小型庄园。
  山脚的牧圈需要按着图纸要求,定出几个标识点,打好坚固耐用的高栅栏围上,圈内还有牲畜休息时的遮阳小廊,夜间睡觉的大屋。
  牧圈一一呈环形排列在外层,将院落包围在中心。
  牧场主居住的院落部分用粗壮的木桩打入地下作基底,顶面架起一层悬空的平台。
  在宽大平台之上筑屋建房,平台左右两边设有阶梯拾级而下,往左右两边扩散的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数个圈舍,连圈舍都各不相同,颇有几分精致可爱。
  架构新奇别致,罕为所闻。
  老师傅显然是不明白“图片仅供参考”的意义所在。
  没见过后世那些骗玩家入坑的游戏,渲染效果做的有多么恢弘无比美轮美奂,一旦进了游戏才知道,开局也就一块地,一条狗。
  装死许久的系统一时间冒头,反驳道:“亲,我们这是综合考量的当下的社会生产资料与生产力水平给出的结果,确实可以按照一比一真实建立的有效设计。”
  “姑娘,其实您可以考虑考虑,”这边老师傅也在给她做思想工作,这么好的屋子,白白停留在图纸上,完全是一种浪费!
  “您务必相信我三十几年的手艺,给我些时间,这牧场我能给你建出来的!”
  老师傅有种预感,要是能建出来,这将是他这辈子最恢弘的作品!
  “是这样的,”楚辞解释道:“有些东西比较困难,修不了。”
  “什么困难?”老师傅紧张追问。
  楚辞诚挚道:“手头比较困难。”
  老师傅一哽,呐呐无言。
  要不是……要不是他拖家带口,加上一大把徒子徒孙,几十张嘴等米下锅,他都想替楚辞出一笔了!
  当然,卖了他祖辈四代也不够啊。
  他恳求楚辞,能否告知他这图纸是哪位大家画的,如果可以代为引荐让他见上一见,老师傅咬牙道,费用他能再少上一成!
  楚辞只能婉言拒绝,去哪儿给他变个活的系统出来。
  老师傅失望之下,只好继续和楚辞商议询问一些细节要求。
  本来建房最费时间的就是筛选敲定用料这一步,老师傅带楚辞看过他备的石料和木料,都是现成货,只要楚辞点头,他就叫上徒儿徒孙们往城外搬东西,第二日就可以动工。
  先是打院落地基,一棵棵粗壮的木料被运往城外连云山脚,经过匠人的手,再以重锤深深打入地底。
  建房讲究一个“房倒屋不塌”,柱顶石一定要立好,她站在山脚建地处,眼看牧场雏形展现。
  驾高的台基经搭出来了,现在一波人站在上面叮叮当当的正在安置椽望,建造居住的屋舍。
  这一步是在屋身和屋顶上下功夫。
  看起来有模有样,楚辞扫了一眼任务面板,任务进度数值也跟着涨了一截。
  一丛丛圆形的枯黄荆棘团随风滚动,慢腾腾往前不停翻滚,中间风停了会儿,它也停在楚辞脚边。
  据说这个荆棘团也是滁州特色,名曰“滚草”,随风而行,四处流量,在滚动过程中就将种子播撒在四方。
  一株滚草有草籽千千万,能发芽者寥寥无几,能存活生长成为一团新的滚草,更是艰难。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滚草四方游走,滚滚而行,里面说不定会滚裹着什么东西。
  这玩意在滁州城外已经泛滥成灾了,成群堆叠,随处可见。
  楚辞颇有兴味,找建宅师傅借了工具,将硬茬的荆棘团从中剖开,里面裹夹着一小把灰扑扑的种子和不知怎么搅进去的几片脏乱羽毛。
  沾染了灰土黄沙,羽毛已经复洁白柔净,楚辞倒觉得很有意思,捏着羽毛柄尖把玩一阵。
  “诺!”项一递过来一个水碗,没好气地:“喝水!”
  俨然一副爱喝喝,不喝拉倒的模样,豪横得紧。
  作为中间人,他和兄弟们这几日帮着打打下手,在工匠们歇停时分碗水过去。
  啧,看见这样嚣张臭脾气的小孩子,楚辞又有些蠢蠢欲动。
  还是他气得跳脚的模样比现在好看。
  楚辞恶趣味地想着,视线往下落到对方的手上,笑容微微一敛。
  捧着碗的一双少年的手,指关节发红肿大,指尖靠近指缝的地方可以看见皲裂,皮肤粗糙地像连云山久经风沙的裸露地面。
  但是很干净。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自己的手上,丰润白皙,指甲带着柔和光泽,脸上笑意微敛。
  察觉到楚辞的目光,项一下意识有些躲闪,想要收回手去,声音却猛地提高了起来:“看什么——”
  楚辞接了过去,非常不淑女的一口饮尽,笑眯眯的将碗还给他:“谢啦。”
  项一:“……”
  他恼怒道:“你不要以为……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会感激你!”
  “当然,”楚辞赞同道:“不应当是我谢谢你吗。”
  “对啊!”项一梗着脖子,凶巴巴道:“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谢谢!”
  耳垂通红的项一愤愤摔碗而去:“让你谢你就谢啊!”
  小半个月一晃而过。
  楚辞对屋子也没有别的要求,将就能住就行,后期牧场升级恐怕还得重建。
  木材用的是上好的杉木,工匠们每日敲敲打打推进的也很快,这也不像后世还需要用上些涂料晾干一阵子,最后一步毡背铺瓦,在房背上铺好一层烧制的青灰色瓦片,加上定标做栅栏围圈舍又花了一两日。
  做栅栏也是工匠师傅们顺带的事,他们顺嘴一问:“姑娘,这栅栏你打算要多高?”
  “到一人肩高就可以了”
  工匠笑了:“围这么高,是不是要护起来,怕那起歹心的的来偷你的鸡。”
  楚辞回想起家里那只黑将军恶声恶气欺负老王的模样,回以微笑。
  这围栏用来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
  在兴建牧场的短短时日时间,老宅那块小田里的蛋白桑已经发到成人的腰际这么高,已经长到成熟可以收割了。
  对于它的生长速度,老王啧啧称奇。
  家里的竹篱形同虚设,屡次有鸡跑出来,其中以那只大黑鸡劣迹最多。
  它仿佛通人性,也不啄食嫩苗,反而像地主老财守着自己的财宝,日日在小田间蹿达,更甚者除了浇水填肥时间,都不让老王靠近。
  即使老王美滋滋地把鸡蛋当饭吃,一顿五六个,也赶不上家里的鸡下蛋的速度。楚辞甚至要限制一下老王吃蛋的个数,怕他这么没有节制,吃出什么问题来。
  老王还有些委屈:“我就是想多吃点,记住这个味儿,回去好跟我媳妇讲讲。”
  倒是珍珠的零食费用省了笔,一天必须要有一个鸡蛋,剥了壳捣出来,拌上蒸好的鸡肉泥,连碗都能舔干净,如今它连鲜虾也不爱了。
  楚辞好心疼:“遭大罪了,珍珠都学会舔碗了!”
  老王:……
  多数时候,他都觉着东家是个韶秀慧黠的姑娘,顶漂亮又聪慧的人物了。
  当然,珍珠在场的时候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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