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事没事,”楚辞连忙哄着:“赢不了鸡也不丢人!”
“喵!”
滚!
老王刷完马回来,见楚辞站在圈舍前,若有所思的模样。
“东家,怎么了?”
“你一会把篱笆再往上……”
楚辞一顿,脑海中浮现出黑将军翻篱墙如履平地的画面:“……算了,没什么。”
第5章
翌日清晨。
屋外已然天光大亮,缕缕带着暖意的日光透过薄薄纱窗斜洒进室内,卧房窗外干枯地只剩寥寥几根粗壮主枝的老桃树上,一只精神抖擞的黑鸡清了清嗓子,放声打鸣。
“喔喔喔——”
叫声清亮,响彻云霄。
楚辞陡然翻身坐起来。身姿窈窕,乌发雪肤,可惜阴沉难看的脸色破坏了本应是美人晨起的画卷。
她深呼吸两口气,心道两声“莫气莫气”,扬声唤:“老王。”
“诶!”老王正蹲在菜地前面,端详菜坑里的种子。
这究竟是什么种子,跟豆芽似的一夜就发了芽,嫩嫩的小叶尖颤颤巍巍的从厚重褐壳里探出头来,才米粒大小,看得人心都酥软软的。
方才他起来先是切了些青菜碎倒在圈舍里,真是怪哉,这群鸡爷无论大的小的皆不理不睬,像是瞧不上早食。
那只嚣张的黑鸡更是踩着同伴,翅膀一扑腾,迅捷伶俐的飞了出去,跳到桃树上就开始打鸣。
“喔喔喔——”
瞧,到现在还没个消停。
“东家,”老王站在院子里:“什么事吗?”
楚辞的笑容里带着腾腾杀气:“今天中午炖鸡汤吧,我想喝乌鸡汤。”
黑将军的鸣叫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叫不出声了。
终于得了清净,楚辞纾了一口气,懒洋洋往床上仰躺,正准备找找回笼觉的感觉。
“东家……”老王有些迟滞的声音传来,似乎遇见了什么不解的事情:“要不您出来看一眼。”
楚辞黛眉微挑,拢了一件宽松的外袍,盈盈往外。
老王蹲在圈舍旁边,神色怪异的数鸡蛋。
骂人都说鸡贼,鸡果然很贼,悄悄把自己的蛋埋进土里,要不是隆起的地块实在突兀,他还不一定能发现。
有鸡下蛋,并不奇怪。
好歹这么多只,总有一两只母鸡能下蛋。
但是——
老王记着数:“十一、十二……”
“……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一!”
他数了数大鸡,头顶着鲜红大肉冠的有两只,黑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嗯,六只公鸡,十四只母鸡。
十四只母鸡,三十一个蛋???
黑鸡只是侧过头瞥他一眼,又扭转回去。
“真是怪事。”老王摸不着头脑。
楚辞干脆把剩下的蛋都捡出来,装在小竹篮里,递给老王:“去煮几个试试。”
老王提着篮子进灶房的当口,项一也上门了。
“建房子的师傅我给你看好了。”他习惯性站在屋内靠近门口些的地方,开门见山。
这会儿起灶也很快,三更天的时候老王就起了身,准备好柴火,灶上烧好热水,以备东家要用,没用多久锅里的水就咕噜咕噜冒起连串的泡,老王算着时间捞起蛋,凉水里冰一阵端了出来。
“来,”楚辞从中挑拣一个,在桌沿边轻磕一下,顺着碎裂的地方慢慢剥开。
顺手招呼他:“用过早食了吗。”
满心疑惑的老王确实很想知道这公鸡下的蛋是什么味儿,等楚辞先动,自己也拿了一个。
项一腹诽这女人真是小气,连点油水都没有,一个鸡蛋就把他打发了。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个鸡蛋也行吧,不吃白不吃,他很是认真的在一碟白鸡蛋中挑了一个最大的剥开。
咦——
雪白的鸡蛋白莹莹润润,咬上一口,起初并未觉着味道有何特别,只是最外面一层蛋白口感如牛乳冻般水嫩。
反倒是已经滑溜溜下肚后,一丝丝奇异的的回甜在嘴里久久不散,吃了第一口就还想要第二口。
黄润润的鸡蛋黄裸露出来,它并不像普通蛋黄紧实,像是腌制过的鸭蛋一般浸着橘红的沙油,细腻柔嫩。
也不能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鸡蛋,他总共也没吃过多少,谁让那几个养鸡的老太婆把鸡看的跟孙子似的,摸他一个蛋要费老大的功夫。
但是!
真的好嫩!若隐若无的鲜甜!
明明刚刚才一个下肚,一想到它嘴里又开始流口水。
这颗平平无奇的水煮蛋差点动摇了街口白面肉包子在他心中的神圣地位!
项一抬起头,脸色古怪:“你们……”
他迟疑一下,难掩艳羡:“你们有钱人家天天都吃这样的蛋吗?”
“味道还不错。”楚辞点点头,滋味香甜。
这、这只能说还不错?项一只能硬生生把目光从一篮子圆圆可爱的鸡蛋上拔开,佯装镇定,不过是个鸡子而已,不要大惊小怪,没什么好惊讶的,味道确实也就还行,没什么的,没什么……
该死的大户人家!
“东家,”闷着头的老王发话了,真情实感道:“看在我与您一路从京都到滁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到时候我能带几个鸡蛋走吗?我想带回去让我媳妇儿尝尝?”
“……”这么远的路,带一篮鸡蛋回去。
“你是打算带回去孵小鸡吗?”
老王失魂落魄。
“行了,说正事吧。”楚辞侧目,慵懒的一手支着头:“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银钱的胡萝卜吊着,又吃人嘴软,项一的行动非常迅速,利索的给楚辞报了个工匠班的名字。
“他们几兄弟是城里最好的工匠师傅,连小王爷给外室修院子,特意让他备材料,木材石料都是顶好的,银钱都砸进去不少,小王爷又不想要了,这会儿正急着脱手,我帮你问好了,你连人带料包全了,他准备几日就能动工,能省不少银子!”
闻言,楚辞翻了翻背景资料。
如果没有记错,滁州王尚未成婚,也并无子嗣,膝下就这么一个早亡长姐留下的孩子,平日里百姓都称其为小王爷。
楚辞摸摸下巴,好奇道:“小王爷这么反复无常,戏弄百姓,滁州王也不管管他?”
这话仿佛是捅了马蜂窝,项一炸了,仿佛信仰受到侮辱:“不准用这种口气说城主!外乡人懂什么?!!”
“你在这安安稳稳地有屋子住有衣服穿,还买块山头种地,不用当关外流民,被马匪骚扰欺负,你以为是谁换来的?!!”
“没说没说,”楚辞顺着毛哄:“好了,别生气,我就问问小王爷,听起来这人好像有点不靠谱。”
重点是这个吗?项一撇撇嘴,没好气道:“你管官老爷的事情干嘛,要不要!”
楚辞询问了价格,确实比她原来的盘算还要低上些。
她捧着脸,慢悠悠拖长语调:“要——”
又在对方强忍着紧张的目光中,笑盈盈道:“还是不要呢?”
项一怒视她。
楚辞笑眯眯:“你们的消息真是灵通啊,对情况这么了解,那工匠答应给你多少抽成啊?”
项一大怒:“你以为我们兄弟是这么没义气,答应了你还会在中间做手脚?!!”
可恶的女人!
楚辞但笑不语:“所以抽成是多少?”
项一咬牙切齿:“哼!都说了没有!答应了你的事情我自然会——”
“多少呢?”
楚辞打断他,一脸好奇。
项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之后冷着脸硬邦邦道:“……四十文!”
“……但是!”他音调猛地提高:“消息是真的!比银子还真!师傅也是滁州城数一数二的!”
“好啦好啦,这么激动干嘛,”楚辞表情无辜地安抚:“我又没说不用这位师傅,问两句都问不得。”
项一恨恨地瞪着楚辞,咬牙切齿,真是好懒话都让这个女人说完了。
“走吧,老王,把客厅左侧第三个抽屉里的图纸全部取来,”楚辞起身,头微微向侧偏:“我们去找师傅谈谈。”
再逗下去小孩都要跳起来打人了。
路途不远,老王套上马车,让项一坐在车架的另一侧指路,修房匠人的住所与老宅隔着大半个街市。
老师傅满头白丝,眉心中间褶痕皱成浅淡的“川”形,他瞧见项一领着雇主登门,神色略微松快些,连忙引着楚辞进门,让媳妇前来上茶。
他们家的院子比老宅要小上一些,人却多出不少,从单薄少年到三四十岁虎背熊腰的中年,有的在锯木料,有的肩扛着厚重的青石板往外搬,面容上皆笼罩着淡淡愁意。
“本想下午去拜访姑娘,没想姑娘先过来了,”老师傅开门见山:“该说的事情先说在前头,城外连云山远了些,这木材石料运出去也要出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