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沈缨喃喃自语,神情冷然,笃定道:“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杀局。”
  莲朵收回递着绢帕的手,宽慰道:“放心吧,姜县令明察秋毫,定然能帮你找到凶手。”
  沈缨却摇了摇头,说:“这个案子,我自己查!”
  如今赵悔的案子重启,林家的风头又开始盛起来,姜宴清已身在虎穴深处。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去要求姜宴清放下赵悔的案子,来查师父的死。
  想及此,沈缨心里似有了主意。
  她提步往被烧毁的屋子看去,正好对上姜宴清的视线。
  他的目光平静,没有怜悯,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她,让她心底生腾出的怨恨与焦躁都缓缓压了下去。
  她在那院子里验了许久,试图从枝梢末节里找到一丝凶手的痕迹。
  她将所有东西都记录在册,又跟着杜鸾在废墟中翻找痕迹。
  直到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她还固执的在各处搜索着。
  月影笼罩住空挡的院落,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拖着腿靠着石柱坐在了廊下。
  手上漆黑一片,指缝里都是黑泥,身上满是灰尘,但她没有理会,就那么坐在黑暗中,仿佛要融进去一样。
  对面的厢房简单的修复了一番,勉强能遮挡夜风。
  临时搭的木案上堆放着很多东西,旁侧点着蜡,火苗莹莹,散发着暖光。
  姜宴清的身影就在窗后,从她这里望过去,恰好能看到他的侧影。
  他正翻看着霍三宅子里保存下来的一些书籍。
  沈缨靠着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宴清。
  他不动,她也没动。
  夜色渐深,寂静无声,沈缨将旁边地上摞起来的诗集全都抱在怀里。
  那些就是父亲说的,霍三让她来拿的诗集。
  这些东西被锁在暗格里,有层层铁皮挡着,所以一点都没被烧毁。
  她抱着那些书,像个无措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将其珍藏。
  她靠在廊下,缓缓合上眼,睡着之前似乎闻到了一股凌冽的香气,将她完全拢住。
  次日醒来,东方隐隐有光,。
  阿缨睁开眼,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发现身上披着一件斗篷。
  鸦青色的斗篷,她见过。
  初遇时,在马车里姜宴清曾穿过一次。
  沈缨抬眸望向对面的屋子,姜宴清竟然还在看书。
  他手边换了一根新蜡,才点燃不久。
  她拢了拢斗篷,俯身将身侧的诗集拿起来,却见最上册有一页纸。
  上书四个字,“君子一诺。”
  笔锋苍劲有力,如有破竹之势。
  这是姜宴清的笔迹,她在诸多文书上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她将纸珍而重之的夹在书中,抱起往院外走,走至姜宴清所在的屋子前,她低低的说了句:“大人,告辞。”
  一窗之隔,传来“嗯”的一声。
  沈缨回到家中,按照当初在临县游玩时莲朵给的药方,喝了些汤药,说是能安神养心。
  她也确实睡的好了,只是清晨醒来时,身子很僵,也很乏力。
  大概是昨日压着心绪,今日越发疲累,沈缨硬撑着走到门边便已气喘吁吁。
  她总觉得自己近来越来越虚弱,别说与人打架,怕是连刀都拿不稳了。
  窗外大亮,阳光明媚,沈缨走到门倚着廊柱晒了会儿太阳。
  小兰抱着一叠衣服跑过来,见她已经醒来,便给她端来药碗。
  “阿姐,你脸色很不好,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吧。”
  沈缨点点头,她接过药碗,刚要喝,又停下来,问:“这是谁开的药方?”
  小兰说:“这是你拿回来的呀,你不是说,这是临县德春堂的大夫开的药方么。”
  “怎么了阿姐,很苦吗?”
  小兰歪头看着她,随后恍然道:“我给你拿蜜枣去。”说着快步跑了出去。
  沈缨盯着手上的药碗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檐下,将汤药全数倒在了石阶旁的草堆里。
  就当她疑心重吧,这些药她不敢喝了。
  “笃笃”有人叩门,声音很轻,但有节奏。
  沈缨拦住小兰,自己穿戴好就出了门。
  她出了巷口,来到一个偏僻处。
  有个小乞儿跑过来,低声问:“阿缨姐,什么事?”
  沈缨将一包点心和糖放到他的碗里,说:“前日夜里,城南的那场火,你们知道些什么奇怪传言么?”
  第七十二章
  那乞儿说话很利索,脑子也灵光,这么缠缠绕绕的消息,也能理的清清楚楚。
  “现在,城中人都知道烧死的是霍三师父,周围邻居都觉得很晦气,说霍三师父被杀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可怜。”
  “还有人说,霍三师父被杀那晚,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巷子周围徘徊。众人都猜是霍三师父痴迷邪术,在做巫蛊之事,他这回得罪了大人物,被连夜杀了。”
  沈缨点点头,不介意这些猜测,问道:“起火那家是怎么回事?”
  “起火的那一家也死了个人,但那人本就病着,被火一吓便没挺过去。”
  “他家着火,确实是家中小儿粗心没有用水浇灭火柴,遇了大风,着火的木棍被刮进了墙角的木头堆里,旁侧又囤放着酒水,这才起了大火。反正,不像是故意纵火。”
  沈缨拍了拍他的肩,又塞给他十两的银子,嘱咐他给乞丐里头的几个年纪小染了病的孩子治病。
  “都好好的,别死了。沈诚哥哥已经从军去了,他日能立下战功,你们就跟他去吧。”
  “拿命搏一搏,或许能奔出个前程来。再熬几年,等长大了,就好过些了。”
  小乞儿重重点了下头,安慰道:“阿缨姐,霍三师父的事,你别太伤心了。”
  “好,你们也小心,近日就别来了。”
  那乞儿抹了抹眼角,谨慎的往四处望了望,转身走了。
  沈缨在原地平复了心绪,转而去了霍三的宅子。
  那道巷子如今不但有刺鼻的气味,还嘈杂喧闹,活着的人还得修缮房屋,还要为不幸命丧火场的人主持葬礼。
  这么一看,霍三家是最清净的,除了她这个不孝徒,没人会来。
  沈缨走到霍三宅子前,撕掉上面的封条,慢慢走了进去。
  霍三的家,沈缨并不常来,一是他总是忙着不着家,二来,是这院子里的机关太麻烦。
  当然,还有他这一大院子的宝贝,她只要来就得收拾大半日。
  她不想白白当这劳力,也就霍三催促时才过来给他整理整理院子。
  以往热热闹闹的院落成了一片焦黑,那些被霍三当做宝贝的东西几乎无一处幸免。
  她在院子里游走,又进了霍三的每间屋子去查看。
  霍三饲养蛊虫和毒草的屋子,烧得最厉害。
  姜宴清下令彻底封死了,大概是怕里面有什么东西出来。
  院子表面上已经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了,水火无情,吞噬了所有东西。
  主屋烧的最严重,看火势,应是从窗户那边进来的。
  窗下就是几坛子酒,窗内恰好是书案和博古架,大火一路烧进来,最后才是屋内床榻。
  她盯着床上的血痕和刀痕,那是短刀穿胸而过留下的痕迹。
  一刀下去,避开肋骨,正中心脏,并且能穿透整个身体。
  这样的力度与准头,必定是习武之人,亦或是有力且杀人经验丰富的人。
  霍三从不会醉到不省人事,尸身又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丝毫中毒之相。
  霍三做过药人,寻常□□物对他并没有效果。
  他总不会躺在那儿等人来捅他一刀。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还有这里的机关,一个都没有被触动过。
  凶手进屋杀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足以说明他对机关之术十分精通。
  又或者,凶手早就知道院子里的机关,故而想到了应对之法。
  沈缨沉默的穿梭于各个屋子间,又仔细翻找了霍三藏东西的暗格。
  霍三平日珍藏的书籍都在,她仔细翻看了一遍,将诗文全都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她如今可以断定,凶手并不是为他手上的东西而来。
  凶手就只是,杀人,就只是想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布局精妙,不留痕迹。
  沈缨随手记下翻查的东西,两个时辰后疲惫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
  “笃笃笃”门上传来响声。
  沈缨猛地站起来,握紧腰间短刀,走到门前问:“是谁?”
  外头的人往后退了一步,说:“是我,凶肆的周掌柜。”
  沈缨松了口气,打开门走到周掌柜身前,说:“您怎么来了?”
  周掌柜一身风尘仆仆,脸上乌黑,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皱皱巴巴,看样子像是行了很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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