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当年,赵悔夺了酒楼后,曾搬进来住过一些时日,分明知道你喜爱青莲,却偏偏都挖出去,换上他爱的红莲。”
  “好在,整座宅子他也没动别的什么地方,要不然,你回来还得重修修缮。”
  旁侧的莲朵含笑听着,说道:“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沈缨笑了笑,说:“想起来了,就说出来了。”
  “我其实,至今都看不透赵悔。你说他对莲家不满吧,他却总是来,花大把的银钱,还维护酒庄安宁。”
  “可要说他对莲家多照顾,偏偏你出事后,他最先对莲家酒庄发难。夺酒引、杀酒师,毁酒窖,甚至还吞下莲家酒庄产业。”
  “我是真不懂这个人。”
  莲朵摇摇头说:“左右都是个死人了,你琢磨他做什么?”
  “还不是赵氏又来催问案子。”
  沈缨端起茶碗抿了口,“赵氏这个人虽是跋扈刁钻,但作为长姐,她真是令人敬佩,拳拳爱护之心,实在不易。”
  莲朵点点头,说:“是啊,赵悔死后,大概这世间也只有他姐姐会伤心了。”
  沈缨又说:“听闻,你回来后想祭拜赵悔,当年他在你走后来莲家酒庄闹过一阵,但莲家酒庄能留存至今而没被人吞了,也有赵悔维护的缘故。”
  “我知道。”莲朵说:“只是,此时祭拜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嫁入赵家再去吧,那时也有个由头。”
  沈缨点点头,她说那些话时一直留心莲朵的神情,见她说起赵悔面色平平,眼神都没变过。
  她心中不禁动摇,或许莲朵对赵悔并无丝毫情义。
  所有的情意,不过是赵悔的一厢情愿。
  人会因为一厢情愿的事,而付出性命吗?
  沈缨不信。
  尤其是赵悔这样的人,狂妄自大,心狠手辣,对他并无益处的事,他定然不会做。
  所以,她更觉得赵悔因寻找莲朵而被凶手杀死的推测立不住脚了。
  那么,赵悔更多的可能是被自己的仇家给掳走囚禁起来,亦或是埋尸他处了。
  只是埋尸他处又有些牵强,谁会在杀人埋尸后还费心费力地寻个替身在焚烧呢。
  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算来算去,也就掳劫囚禁和替身焚尸这两个行为最合理。
  囚禁一个大族嫡子,谁会这么大胆?
  “阿缨?走什么神?”
  沈缨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盯着莲朵的手指发呆。
  她坐直身揉了揉后颈,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她近来很容易就累,抱歉道:“这几日太累了。”
  莲朵关切的问了她几句,说道:“不要硬撑,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一时也用不到你。”
  这倒不是句客气话,过了会儿,莲家仆从便一批一批的来回禀拜火节的一些事宜。
  沈缨在一旁看着那些人,都很面生,但听他们说话就知道是极为能干的人。
  以前的莲朵,性情温柔随和,身边的人亦是如此,从未有这样利索果断的手下。
  沈缨认真听了几句,全都是拜火节的事,她心中惊叹于他们的行事速度和细致。
  而莲朵也不避开她,简洁快速的下达各种命令,将所需的银钱分配下去,将所有的细碎事务理的清清楚楚。
  沈缨本还想帮忙,此时,倒是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在旁边听了两句,见主仆几人和莲朵忙起来,就告辞出了院子。
  刚跨出院门,其中一个仆从拎了几罐酒追出来,说道:“这是主人从酒窖中取出的逍遥引,十年的酒,味道正好。此次拜火节,莲家酒庄会将此酒摆出来,供所有人品尝。”
  “主人说沈姑娘以前就喜欢这个酒,让您先拿几罐回去喝。”
  沈缨被这人一口一个主人,说的眼皮跳了一下。
  以前莲朵是从不会让仆从唤自己主人的,她说这样的称呼,让她觉得迂腐又冷漠。
  沈缨默然接过酒罐,谢了那人,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归家而是绕道去了霍三的宅子。
  姜宴清定下三日期限。
  她虽信霍三会成功研究出验骨之法,但还是不放心,害怕霍三这个疯子会因为要去求证某个新想法而离开。
  这种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不希望姜宴清在赵氏面前的承诺无法兑现,倒不如紧紧看着霍三,以保万无一失。
  霍三家住城南,是一处两进的宅院。
  据说是一处凶宅,但他根本不在意,只瞧着宽敞便买下来。
  他住在巷子最里面,左侧一户人家,是屠户,前面还有一户年岁颇大的医者。
  巷子里剩下的宅子空置了大半。
  沈缨敲了敲门,里头也无人回应,等了等又在门的几处位置上分别敲了几下,旋转门上把手,大门便徐徐敞开了。
  她拎着酒坛进去,谨慎的避开机关,来到西厢的屋子前。
  屋子窗户都被封着,门上挂着帘布,从门窗缝隙里伸出一些藤蔓,缠缠绕绕的攀上房檐。
  藤蔓呈暗红色,像吸了血似的。
  离的越近那股子泥土腐烂的味道就越重,沈缨皱了皱鼻子,站在门边等着。
  霍三在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沈缨也没贸然打扰。
  她见院子里扔的乱七八糟,便挽了袖子开始洒扫院落,随后又去霍三的书房里归整他扔的乱七八糟的书。
  无意间在书案的角落里看到一本书册,书封页上无字,装订的歪歪扭扭,很是敷衍。
  只见边角有几处褐色痕迹,应是血渍。
  书册很薄,只有七八页,书页并不是纸浆支撑,而是南方部族野生的一种柔软的叶子。
  沈缨翻开一页,上面恰好有霍三批注,朱砂印迹很新。
  霍三把这本东西藏在最底下做什么?
  沈缨正要翻开第一页细看,忽然指尖一痛,这才发现书的夹缝里有一只与叶子同色的虫子。
  只被咬了一下,沈缨的整只手掌就麻了,连忙扔下那书本。
  她迅速划开伤处,含在嘴里吸出毒血,又从霍三的药匣子里找到清毒的丹药吃下。
  这才心有余悸的看向又钻进内页夹缝中的虫子。
  那是一种蛊虫,名为书蛊,米粒大小,极难饲养。
  霍三竟然将其藏在书内。
  她记得方才扫到了几个字,“图尼哈部”、“移骨”、“驭蛊”、“南巫”……
  难道霍三又在琢磨什么邪术?
  大半年不见,他可是越来越大胆了,也不怕因为这些事被关入诏狱。
  沈缨将书又放回去,面色凝重的出了书房。
  她动作麻利,快速将霍三从各地淘换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规整到一处,然后堆放在屋檐下面,以防雨水。
  整整半日,她才将院子里的杂物清理干净,扫成一堆扔到墙角一处大坑里烧掉。
  火上浇了酒和盐巴,噼里啪啦的烧得更加热闹。
  她蹲在坑边用木棍翻着那些东西,看着火舌吞噬所有东西,只剩下灰烬,忽然想起莲朵的话来。
  莲朵说火干净。
  她忽然觉得甚为有理,被火烧掉的东西,成了灰,灰是连道痕迹都寻不到的东西。
  确实干净。
  “不孝徒,总算有些眼色。”
  霍三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看着那火坑,高声喊了一句。
  沈缨收回思绪,扭头看向霍三,笑了笑,随手将一罐子酒倒进火坑。
  霍三本还笑着,待看到她手上的罐子,忽然面色大变,飞快跑了过来。
  因为跑的急,发髻都歪了,被一根乌铁簪子松松固定着。
  沈缨见他这般精神,便知道他身子无碍。
  “不孝徒,那是老夫珍藏了五年的竹叶酒,你怎么都倒了?”
  沈缨耸耸肩,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将从莲朵那里拿来的酒递过去。
  “师父,莲家新酒,要不要?”
  霍三拿过酒闻了闻,勉强点点头,说:“果子酒,老夫可不爱喝。”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半分没迟疑,细细品了一口:“莲家的酒,果然是不错。”
  沈缨笑了笑,说道:“师父,你的验骨之法可有成效?姜大人已经和赵氏承诺,要在三日后重验赵悔尸骨。”
  “他命我亲自来验。”
  第六十六章
  霍三闻言抚了抚胡子,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说道:“这位小县令倒是有点胆色,敢赌。”
  沈缨连忙说:“谁不知道师父厉害,正是因为信你,才敢应下的。”
  霍三喝了一口酒,看着她笑道:“呦,帮着人家说好话呢。”
  见沈缨脸色发红,便笑了几声,“他对你也算高看了,对你也多有维护。只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和咱们毕竟不同路。”
  沈缨垂眼看着火堆,低声道:“高看什么,他可从来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
  霍三却笑着说:“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谈谈,小言詹詹[1]。不言,只是性情谨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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