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渐暖的天将铺满大地的雪都融化,路上到处都是滑腻腻的。
  陆之山嘴角淡淡的笑,他一把环住苏祈春的腰,不待苏祈春反应,将苏祈春带到高高的树梢上。
  苏祈春吓得惊呼连连,回过神来时,耳边尽是风声,举目望去,高高低低的房屋连绵不绝,湛江县就在她脚下。
  “山哥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脚,僵硬得不敢动弹,她怕她一动,自己就要摔倒了。
  陆之山反而一脸淡然,他搂紧苏祈春,手中飞出一枚竹叶,双脚一点,踩着竹叶往前而去。
  虽然是在空中,但仍好像走在平地里一样。
  苏祈春在话本里看到,大侠们都会轻功,能飞檐走壁,夜行千里,原来她的山哥哥也可以,她的山哥哥怎么这么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她扭脸,陆之山的眉与目就在她身边,她感到瞬间的安心。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被带到这么高的地方,始终有些忐忑。
  “山哥哥。”她害怕得往陆之山怀里缩,“会不会掉下去?”
  陆之山的脚步慢下来,一枚枚竹叶不断从陆之山手心中抛出,铺成一条条路。
  他们好像乘着一叶扁舟,慢悠悠地飘行在江湖之上。
  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苏祈春也越来越习惯像这样在空中走,月色低垂,苏祈春回头看,湛江县的一景一色在眼前逐渐消退,她凝眸,苏府已经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彻底看不清楚。
  她心里彻底放松下来,这下他们都追不上她了。
  她相信等到她回来时,山哥哥一定已经可以看见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想着,兴冲冲地去看陆之山,眼神往前瞟了一眼,忽然大叫。
  “啊——”
  陆之山不解地转头看她。
  苏祈春慌慌忙忙地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指指白头村,又指指前面,比划了半天才想起来陆之山看不见。
  她摇着陆之山的胳膊大喊:“山哥哥,错了错了,不是走这边……”
  折腾了一宿,两人才终于找对方向,苏祈春累得双眼紧闭,睁也睁不开,她跟陆之山说,一直往前走,然后就趴在陆之山的背上沉沉地睡着。
  等再醒来时,她的头发上落满了雪,陆之山的头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真的白了头一样。
  她揉揉眼睛,嘴里嘟囔着,“山哥哥,到哪了?还没有到白头村吗?”
  陆之山连着奔走一夜,他走得不快,是以内力消耗得并不算多。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东西,放到苏祈春的眼前,苏祈春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她抬了抬眼皮,眸子一下子亮起来。
  “糯米糕!”她都等不及拿,直接咬上去,陆之山的手指被咬了一个小小的牙印,上面还残留着苏祈春的口水。
  “山哥哥。”苏祈春嘴角沾着一丝丝糯米粉,嘴里的话咕哝不清,“你快说,你怎么会带我最爱的糯米糕?”
  陆之山轻笑。
  苏祈春下巴搁在陆之山的肩上,看透了一切一般,甜甜地说:“山哥哥不说纤纤也知道,因为纤纤是山哥哥最疼的人对不对?”
  她可还记得,山哥哥说过,纤纤最重要!
  陆之山嘴角笑意更浓,他感受到身后的小女郎得瑟的笑,也跟着心里开心,他拉过苏祈春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不然呢?
  苏祈春歪头想想,“这倒也是,毕竟纤纤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才不是。陆之山在心里说。
  苏祈春又道:“而且纤纤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你一定是来提前报答我的对不对?”
  陆之山不说话。
  苏祈春拍拍陆之山的肩膀,好像知道陆之山的心思一般,她窝在陆之山的脖颈处,声音小小的。
  “告诉山哥哥一个秘密,纤纤要过生辰了,到了那天,山哥哥再来报答我吧。”
  这大概是她第一个在外面过的生日,她希望到了那天,山哥哥的眼睛已经好了,他也可以看见她了。
  她要带着山哥哥一起会苏家,告诉爹爹,告诉娘亲,她终于做到了,她想这才是她最好的生辰礼。
  这个生辰礼她一定要拿到。
  越往北走,天就越冷,他们走走停停又过了一日,横亘在眼前的连绵的山终于被跨过,茫茫的天地间,现出一座座低矮的房舍。
  苏祈春从陆之山背上下来,牵着陆之山的衣袖往前走。
  没走几步,便是一条小路,小路的路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周围杂草丛生。
  苏祈春伸出小手拨开杂草,仔细辨认石碑上斑驳的字迹。
  “白首村”
  白首?白头。
  她激动地跑到陆之山面前,摇摇他的手,“山哥哥,我们到白头村了,你的眼快要看见了!”
  在这样寒冷的天里,陆之山的手心里竟然沁出了满满的汗。
  连他也在期待,也在期待可以看见的那一天。
  他想看看纤纤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可爱。
  苏祈春控制不住地往村子里走,催着他,“山哥哥,快点儿!”
  白首村人烟稀少,入村的路口坐着个叼烟袋的老人,老人满头白发,头上落满了雪也浑然不知。
  苏祈春和陆之山尚未走进,他便偏头看过来,一双眼睛不失光亮。
  “爷爷!”苏祈春笑得眉眼弯弯,亲切地叫着那老人,像是早就认识了。
  “谁是你爷爷呀?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孙女?快说快说,你是哪来的野孩子?”老人磕磕烟袋里的烟。
  苏祈春朝着老人盈盈一拜,笑着说:“爷爷,我是苏家的,学名苏祈春,乳名纤纤。”
  第40章 大难题
  “苏家?”老人摸摸下巴上干枯的胡须,沉吟道:“哪个苏家?莫非是湛江县里怀仁堂的苏家?”
  苏祈春点头,小跑到老人身前,蹲下身子和他说:“是呀,爷爷,家父是怀仁堂的大夫苏知辛,怎么?爷爷你也认识家父。”
  老人从喉咙里滚出一串干哑的笑,“你爹爹我倒是不认识,我认识的是你的祖父,他如今可还健在呀?”
  苏祈春没想到这天地是这么的小,她刚来到白首村就遇到了祖父的故人,“祖父不幸,二十年前便溺水去世了。”
  老人听了苏祈春的话忽然呆住,像一株枯萎的树木一样静坐在风雪里,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二十年了,老兄竟然也先我一步走了。”
  老人的神色愈发黯淡,苏祈春忍不住出声宽慰:“爷爷,你节哀”想了想,她又道:“要是伤心就哭一哭好了。”
  风雪中,老人低头看她,笑着说:“谁说我要哭了?这世上能让老头子我哭的人还没出生呢?”
  老人像是不服气一般,一下子变得精神矍铄,他摇晃着站起来,顶着满头白雪大咧咧地往里走。
  苏祈春拉过陆之山跟在老人后面。
  白首村人烟稀少,村子里都是茅草盖成的房子,枯黄的茅草房顶被沉沉的厚厚的雪压着,宛若冰雪世界。
  村子是一个圆环状,中心位置种满了白梅,雪花压在梅树的枝头,沉甸甸地,像极了一枚枚白玉簪子。
  三个人走了一路,长长短短的脚印落在雪上,很快又被落下的大雪覆盖,了无痕迹。
  一路上,苏祈春硬是没瞧见一个人,整个村子荒凉至极,她拉住陆之山的衣袖,贴近他耳语,“山哥哥,你说这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呀?是不是人都在家里待着?怎么会没有一个人?”
  陆之山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周遭只有雪声,方圆几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其他人。
  诺大的村子竟然没有人,他心中有些担忧,不自觉地握紧苏祈春的手腕,浑身蓄起内力,留在雪上的脚印愈发地深。
  风声阵阵,走在前面的老人忽然回头,盯着他们两人,目光如炬。
  “爷爷,怎么了?”苏祈春被老人的目光打量得格外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们?”
  “你们?”老人爽朗地笑,他话锋一转,问:“我还没问你们,你们不好好在湛江县待着,来这白首村做什么?”
  苏祈春拉着陆之山走到老人面前,认真地道:“爷爷,我们是来求医的。”
  苏祈春望向陆之山,“我听说白首村多年前惹了江湖客,全村的人都被毒瞎了,请问爷爷可有此事?”
  老人转身往前走,“不错。”
  苏祈春眼睛愈发地亮,“那纤纤想知道,你们后来是怎么治好眼疾的?”
  苏祈春说得真情真挚,老人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一直到苏祈春都快要急哭了,他才不耐烦地道:“你让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你又不是我孙女。”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跟个小孩儿一样。
  苏祈春被这个老小孩给逗笑了,她笑意盈盈,道:“那爷爷说怎么做?纤纤保证,爷爷说什么纤纤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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