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王四出去了,几人便在坐下来等。不出半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年轻声音传来:“听说几位大人找我,是做甚?”王四来了。
  颜煦不曾起身,道:“救全城百姓性命的大事。”
  王四不当这话为真,爽朗大饮茶水一杯,掷地有声:“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这种大事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大侠来做吧。”
  凌云眼神一凝:“这是大事,不容玩笑。”
  王四不太强壮,但皮肤的黝黑为他稍加些威武,看起来不算瘦弱。
  上次见面,薛情只当他是个普通衙役,如今再仔细看,他痞中坚毅,不失有一丝英雄气概。他不加犹豫,拒绝道:“总而言之,我不参与。”
  薛情倒是惊讶,问道:“我们还未开口,你怎知我们要做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他的眼神忽添几分睿智,看着几人。
  颜煦闪躲他的目光,感觉在他目光下太赤裸,被看穿。
  这架势颇有藏拙之意,薛情更想一问到底了。
  王四要再倒水喝,薛情却夺过他的杯子:“你指望闭口不言来保你自己的命,可若是城没了,你身为其中的百姓,你要如何活?”
  昨天夜探衙门,发现三人的就是王四一行人。薛情那时就意识到,他明明可以悄悄包围,然后一网打尽。但他却故作其事,打草惊蛇,让三人有足够的时间逃之夭夭。
  他干脆放弃喝水,黯然垂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情极其肯定:“你知道。”
  王四眼神有些慌了,嘴仍紧闭。
  薛情:“我们就是为寿县而来,不像那衙门里那两个,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人。我们身负皇命,身后的是皇帝,所以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王四轻笑几声,觉得可笑,悲愤道:“皇帝?他若是个好皇帝,百姓又怎会沦落至此。他偏信那占算之术,千万民脂民膏入那钦天院,怎未见上天垂怜,给个好天色。现在反倒是旱涝成片,朝廷应之不及。”
  “我想改变这世道,可就连乡试都无法参加。若是那皇帝有眼,何不来将那狗县令砍了,如今还让他安逸待在牢中。”
  改变世道吗?
  也不是不行。
  薛情听完,忽而手肘碰了碰凌云,挑眉问道:“凌将军,改变世道,你敢吗?”
  “有何不敢。你敢,我作陪。”凌云一口答应,毫无犹豫。
  薛情眼神坚定,告诉王四:“我们就是来改变这世道的。”
  颜煦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了:“不是吧,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你要造反?”
  薛情实在是无言以对:“造个屁的反啊,这叫救民于水火。”她一时忘记颜煦不会武功,轻轻一推,他便从小板凳上滚了下去。
  他屁股还在地上,目怒圆睁指着薛情,雷霆小怒,吐出一字:“你……”
  薛情扯出抱歉的笑,将小板凳扶起:“你……不,我手力太大,快坐回来吧,颜公子。”
  颜煦拍拍衣裳的尘土,坐回小凳子。
  凌云只想降低风险,在回禀兴帝之前弄清楚这些事情,免得留下隐患。
  他对王四说道:“这样吧,如果你给的消息足够有价值,我帮你把那狗县令除掉。”
  这样一来,王四反而不知说什么了。他的本意不仅仅是杀掉一个县令这么简单,他要的是山河清明,百姓无忧。
  再三犹豫,他问:“此间曲折非同小可,你们当真要知道?”
  三人点头,只等他开口。
  他从寿县被攻破那天道来:
  我本只是个书生,自小寒窗,谁料行从乡士考试开始,县令便从中作梗,要缴纳银子,才能参与考试。于是我一边苦读,一边帮父母务农。
  寿县乱起来的那天,我正在城中卖菜,亲眼见到王莽带着人冲破县衙,打开粮仓。不过,其中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不是寿县人。
  后来,听说奸细滥杀无辜,强抢民女。王莽安定后,声称将他们全部杀除。可我分明看见,那些人在一日清晨全部出了城。
  为了不被饿死,我投入王莽手下,为他们做些杂事,却也因此偶然得知一些秘密。
  那两个官员以皇城有贪官,将粮食贪污为由,让王莽要坚持守城。说国库紧张,若不将事情闹大,定不会再有粮食拨来,到时大家便都要被饿死了。
  王莽是个大字不识的,空有一身蛮力。他哪里知道,若有贪官,自然有朝廷去收缴家产,也定然会通报到寿县。仅仅靠两个人一言两语,他便相信了。
  无论我如何劝说,他始终认为朝廷官员所说不会为假。明明眼前已经有一个现成的贪官污吏——狗县令,却仍然对他们有虚无缥缈的信任。
  末了,王四叹息一句:“真是该死,没救了。”
  薛情神情凝重,他知道黄程与徐敞背后之人就是二皇子。
  一边是兴帝想要为自己的宠子铺路,一边是肆无忌惮的二皇子,昧了粮食。说起来都可笑。
  不过,皇帝始终是皇帝。凌云须得按照兴帝所安排,回禀寿县情况,待二皇子前来收复此地,事情就算了了。
  唯一要注意的是,不知道二皇子要杀人的念头还有没有放下。趁送消息回皇城,还需一些时日,几人要尽快离开寿县,免得再遭暗算。
  离开王四住处,凌云立刻将事情始末写下,快马传皇城。
  *
  薛怀瑾迷迷糊醒来,天已经全亮了。
  药效不错,被打的地方已经比昨晚好了许多。他忍着疼痛,赶紧起来拔腿就跑。
  薛母带着小花在院子里,他朝着薛母大喊:“娘,我先出去,一会儿我直接去酒楼。”
  薛母喊他站住,但显然无用。
  林茉已经在群芳楼桌前等了薛怀瑾有一会儿,他迟迟不来。
  「许是忘了吧。」林茉准备孤身前去。
  一抬头,却看到薛怀瑾气喘吁吁而来,满脸汗珠,笑着开口:“久等了吧。”
  林茉立刻,为他倒水递去:“要不你先歇一会儿。”
  薛怀瑾一口咽下,明媚道:“不必,我们走吧,一会儿还有其他事情。”
  “好。”林茉随他踏出门去。
  调皮孩童你追我赶,拿着风车四处奔跑,好不欢乐。摆摊的父母时不时唤一声,不让跑远。
  林茉注意到薛怀瑾脖子上的围帕不见了,勒痕也浅了:“这里终于好了。”
  昨日薛父下通牒,不准他再戴,于是他悄悄把那药膏也在在脖子上涂了一些,今晨已经好得差不多。
  薛怀瑾下意识摸向脖子,空空荡荡的他是有些不习惯。
  *
  珠光涧书房,颜寒和林尤已经等着。
  刚一进门,颜寒就问:“樊秽的消息带来了?”
  林茉二人自觉坐在对面,“他的消息我们已经掌握,倒是另一件事,你或许感兴趣,”已手中有消息,说话底气都足。
  叶尤拽了拽颜寒衣角,显然担心有些多余。颜寒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没有预想的怒气。
  “说来听听。”
  薛怀瑾站在旁边,目光聚集在二人手上,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林茉瞥见旁边空无一人,才看到薛怀瑾痴痴站着,拍拍旁边椅子,道:“可以坐这儿。”
  薛怀瑾只能站着,因为坐下仿佛极刑,只得摆摆手。
  林茉不理解,但没有继续劝说,开始说正事。
  “简单来说就是,樊秽现在在为二皇子做事,文华盛也在为二皇子做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希望我们从头到尾都互帮互助,直到他们两个都躺在棺材里。”
  昨天颜寒也没闲着,他派人打听了这个文华盛,与她所说无差,没有撒谎,于是答应:“没问题。”
  这次比林茉想象的顺利,甚至听完愣了一秒。
  十日后樊秽亲自与张晓交接,那时他们动手。而文华盛行踪不定,林茉需自己找机会,颜寒会配合除掉他。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颜寒问。
  “没有了。”林茉起身离开。
  二人一同走出珠光涧,外头天光正好。她在心中酝酿许久,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开口:“今日无事,我请你喝茶。”
  “啊?”薛怀瑾一愣。
  他还得相亲呢,有些措手不及。
  林茉见状,立刻摆手,有一丝失落:“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改日再请。”
  薛怀瑾连忙挽回解释:“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还有事情要办,稍后就来。”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也不好让姑娘好等。他只想快些应付了,再回来找林茉。
  他跑着离开,还不忘回头道:“稍后就来啊!你先去茶楼等我。”
  “好,我等你。”林茉喊道。
  他跑得太急,差点撞到行人,狼狈道歉。林茉远远看着他身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直到他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林茉才进楼去。
  薛怀瑾赶到薛母所说的酒楼下,他忽然想起还不知道林茉去了哪间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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