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兴帝缓步而来,身后太监手捧玉盘,上覆黄布,封号就在其中。
  兴帝面对薛情:“乾德之五星,旋于降娄,开文祥兮。五星旋转运行到降娄星次就预示着吉祥昌盛,孤取十二星中‘降娄’赐你,这正与你的生辰相合。望你今后为我重国带来繁荣。”
  薛情跪拜在地,奉上双手。兴帝掀开黄布,拿出符牌赐予她手。
  交毕,星纪举起薛情的手,百姓见之欢呼。
  薛情望着台下人群。
  此刻,越热闹,薛情就越觉荒凉。自己明明救不了他们,他们却像是看到救世星,不免觉得让她心中悲凉更甚。
  仪式结束后,星纪陪同她乘轿巡游,再次接受百姓朝拜。
  两人同坐,星纪开口:“你可知你燃香时,左手高于右手和中,而中右持平,有何深意。”
  薛情从未听过香火还能有什么深意,疑惑道:“请师父赐教。”
  星纪告诉她:“此乃成林香,寓意着守护神。你以后无论做任何事情,左右都会有守护神。”
  薛情不以为然:“师父真的信这些?”
  “谈不上信,不过是个好兆头。”星纪淡淡地说。
  巡城两圈后,薛情回到星宿院,却见一群士兵将院子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立春上前质问。
  “副使……不,降娄女使。孙相在里面等你。”张夜从里面走出来,请薛情进去。
  他虽时常冷着脸,却从不刻意给人难堪,算是个好人,可惜跟了孙怀海。
  自己刚继任,孙怀海就等不及要来个下马威。她心中不悦,但无法发作,只能迎着面去见他。
  立春和小满察觉危险,挡在薛情前面。她轻轻拨开二人,“放心吧,我去去就回”,说罢,拾阶而去。
  “走吧。”这劫数躲不过,薛情只能坦然处之。
  孙怀海自仪式结束便在正厅等着。此刻,他正悠然地听着小曲儿,沉醉其中。
  “西湖歌舞几时休,几时休~”乐人婉转吟唱。
  张夜带她到门口就不再进去,薛情独自进入正厅。
  孙怀海闭目倚在上面,一副悠然模样。他平日里老谋深算,年过半百的年纪,却已满头花发,只有那胸膛的呼吸起伏,让人觉得他还活着。
  薛情还未更衣,走起路来珠串首饰摇晃碰撞,叮当作响。
  孙怀海故作未闻,薛情只好在乐声中开口:“见过孙相,不知找臣有何事。”
  乐人知趣地退下去,奏乐戛然而止。
  孙怀海缓缓睁开眼睛,似有困倦:“来了?”他揉了揉肩膀,“我今日来,是专程来抓人的。”
  他轻描淡写,仿佛他已志在必得,开口便刀枪直入。
  薛情故作惊讶,掩口惊呼:“抓人?可是我这院子里进贼人了?”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躲在我院子里,不过孙相亲自出马,料想此刻他应当是插翅难飞了。”薛情拍拍胸膛,似安心。
  孙怀海走近薛情:“你怎知抓的不是你?”说完,又踱步至薛情身后。
  薛情当然知道他的目的不是抓自己,而是试探,当即用手起誓,字字铿锵:“臣对重国的忠心、对孙相的忠心苍天可鉴。若有半分假话,天打雷劈!”
  如果他此刻正对着薛情,一定会隔着面纱看到她脸上划过的一丝难掩笑意。
  一个痛恶天意的人,竟在这儿装模作样起誓。可惜她头上是屋顶瓦片,而非青天。
  “这我自然相信。”孙怀海自顾自绕着薛情踱步,饶有思索。
  “可昨日夜宴,有两人在东门被射杀。巧的是,其中一人竟是昨夜假扮宫女,火烧殿宇那刺客。”
  “哦?是吗?”薛情做疑惑状问。
  “更巧的是,有人曾见你离席之后与她同行。这,你如何解释?”孙怀海眼神变得锐利。薛情低头看着地面,仍觉身后一股凉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孙怀海既说出这些话,就代表他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一味的撒谎掩盖没有用,此事已成现实。
  不过,他既然还没动手,就说明不想对自己动真格的,这把柄也不必补。得让他亲手握着这把柄,他才安心。
  但场面话还是要有的。此刻理由是否真实可信已不重要,重要的走完这个解释这一步。
  稍加思索,薛情解释道:“离席后,我四处走走,去散步。正巧那宫女也在那儿。谁知正走着,她就突然中箭身亡了。”
  薛情故作害怕,帷纱朦胧,楚楚可怜。
  “那此事与你全然无关?”孙怀海走到上面坐下。
  “怎会与我有关,请孙相明鉴!”薛情夸张跪拜。
  “那就好。”
  孙怀海嘴上回答着,心思却不在这件事情上,他吃了颗葡萄,继续说:“听说,薛父家小儿也考了科举?”
  明晃晃的威胁。
  薛情装作不知,褪去夸张的情绪,把头埋得更深:“臣不知。臣也不该知道。”
  这下孙怀海满意了。
  他扶起薛情:“我知你向来勤勉刻苦,是个好孩子。只要你认真做事,我保证昨夜的事不会传到圣上那里。薛家人也会安然无恙。”
  “是。”薛情只能咽下这口气。
  达到目的,孙怀海不再装模作样,交代道:“明日起,我要去寺庙清修。钦天局的一应事宜,你跟你师父多学学,尽早接手。”
  “臣定跟师父好好学习。”
  话末,孙怀海往外走去:“张夜。撤了吧。”
  终于送走了他,薛情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孙怀海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对了,我此次要走月余,告诉你师父。”
  他回转时,薛情又立刻切换盈盈笑脸。
  经此一次,薛情才终于明白,为何华芜姑姑总说星纪身不由己。想必孙怀海从前也曾如此威胁星纪,她才一直郁郁寡欢。
  孙怀海走出大门离去,立春和小满匆匆从外面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孙相知道昨日我们和小花同行,特地威胁我来了。”薛情掀开帷纱。
  “他怎知道?”立春疑惑,昨日分明没见其他人。
  昨夜一众人都在宴会中,除了那杀手。唯一的解释就是,是那杀手与他有关。
  是什么关系呢?
  此事尚无凭证,薛情怕吓到立春,一改方才的忧愁,笑着跟二人开玩笑:“那可能就是不太走运咯。不过,现在都没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
  薛情蹦蹦跳跳转个圈,立春二人忍俊不禁。
  三人回房间,薛情一边更衣,一边叮嘱:“小满,我要出宫去办事,可能会很久,宫中就靠你了。”
  换好衣服,临走又补充:“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师父。实在不行,你就传信给林茉,她知道我在哪儿。”
  小满耐心可靠,做事沉稳。将这宫中事宜交给她,薛情很放心。而薛情自己,已俨然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带着立春出宫去了。
  二人出宫的落脚之地就是群芳楼。
  楼中生意依旧,林茉正和客人谈笑风生。二人与她对上眼,到楼上雅间。林茉打发了客人,便上来了。
  “姐姐今日怎么来了。”林茉有些意外,关上门坐下。
  薛情勾勾手指,拂过林茉的脸颊:“我啊,我来找漂亮的姑娘呗。”
  “别闹。”林茉看薛情还有心思玩笑,倒是放心了。
  “说正经的。我是趁着孙老头去清修,出来活动活动。”薛情语调跳脱欢快,好似无事发生。
  “那……你日后当真要做那女使?”林茉昨日也在继任仪式的现场,但还是不想相信。
  林茉知道逃出皇宫一直是薛情的心愿,如今愿望落空,要想逃脱,恐怕已经更难了。她为薛情感到遗憾。
  “这担子现在已经在我身上了,不挑不行啊。”薛情摊摊手,无奈。
  “不用替我担心,正好我可以用着身份干些大事,让不轨之人都被震一震,否则都对不起我这女使之名。”
  林茉看薛情斗志昂扬,不再多说。
  薛情拉过林茉的手:“不过,现在有个要紧事交与你去办。”
  “你找覆雨楼,让他们救一个生病的孩子,叫小鱼。不管他要多少银子,只管付给他。就以你的名义。”
  “好。”林茉应下来。
  薛情对林茉说完,又放心不下立春:“我要去寿县。我回来之前,你就在群芳楼。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等我回来。”
  林茉听完,眼神满是担忧:“寿县?那儿现在很危险。”
  薛情明白,寿县匪乱未平,情况不明,现在去无疑是送死。但她怀疑寿县不是匪乱这么简单。
  前日,薛情气冲冲地回群芳楼,正听人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朝廷连派两位大臣,寿县匪乱竟还未平。如今,这大臣竟毫无音讯,生死不知。”
  “不是吧,我看黄大人家的夫人近日依然笑容满面,不见担忧之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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