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们开了两辆车,宋亭宴坐的是陈庭那辆, 他已经三个小时没见到宋亭宴了。
  下车后先去的民宿, 陈庭订了四间房, 拿到房卡要分。
  陈庭的意思很明显,想和宋亭宴住一起。陆应萧看他径直走向宋亭宴,心里冷笑一声。
  在陈庭将房卡递给宋亭宴的前一秒,他朗声道:“陈总监,我想和你一间房。”
  他本来也担心宋亭宴不和陈庭这样的熟人住一起会不会不自在, 但看宋亭宴和其他人都能聊得起来,心中顾虑消除, 直接剑指陈庭。
  陈庭显然没想到他会半路出手, 在原地滞了一下,“你确定?”
  陆应萧知道陈庭不会在众人面前和自己撕破脸,笑道:“对啊,我还挺想和你多相处相处的。”
  “那就我们两个吧。”陈庭妥协,“房卡都在这边, 你们自己安排,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陆应萧有时候很嫉妒陈庭这种风度,在陈庭的衬托下, 他更像下水道里阴暗的老鼠了。
  他偶尔也会替陈庭惋惜,如果陈庭喜欢的不是宋亭宴,陈庭和对方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中午他们在民宿周边吃的饭,吃完后直奔景区。陈庭要照顾太多的人,陆应萧看着陈庭和别人谈笑的背影勾了勾唇, 那宋亭宴就由他来代为照顾吧。
  宋亭宴不常运动爬山,走得不快,陆应萧就装作腿脚不便陪他在队伍后面慢慢地走着,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
  陈庭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往后看一眼,陆应萧就光明正大地瞪回去。
  可即使他在宋亭宴身边三百六十度晃荡,宋亭宴仍然跟看不见似的,偶尔会轻微皱一下眉,估计是嫌他太闹了。
  宋亭宴今天里面穿了件黑色高领羊绒衫,修饰出修长的脖颈,再往上是冷白的下巴尖、干净温和的下颌线,和那张姣好的、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宋亭宴很少穿深色的衣服,偶尔一次,衬得他像个精致的王子般清冷又高贵。
  陆应萧拢了拢自己的冲锋衣,觉得今天的穿搭还是草率了。他又觉得宋亭宴的低马尾扎得好看,手欠地想去拽一拽、玩一玩。
  最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巧克力,举到离宋亭宴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补充一下体力?”
  宋亭宴奇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陆应萧尴尬地嘿嘿一笑,拿近了些,“你收着吧,我去给他们也分一分。”
  宋亭宴说了声谢谢,拆开包装。陆应萧盯着他含化的动作,喉结滚了滚。
  他也想尝一下宋亭宴口腔中浓醇的巧克力味。
  他觉得如果是之前,或者两个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去强吻宋亭宴,然后嬉皮笑脸地挑衅逗弄。
  但现在不敢。
  爱人的离开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时刻担心哪一步做错,被宋亭宴再次推入深渊谷底。
  他舔舔嘴唇,问宋亭宴:“甜吗?”
  宋亭宴看他一眼,惜字如金地点了下头。
  他已经很满足了,心情都好了不少,又顺势拿出一包威化饼干,“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吃,等会要没力气了。”
  他带了满满一背包的零食水果牛奶,就为了找到机会给宋亭宴吃,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宋亭宴嘴里。
  而宋亭宴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说:“你挡到我拍照了。”
  陆应萧感受着手侧微凉的触感,用力地想要将它刻在脑海里。
  宋亭宴的取景框中,秋日的山路色彩丰富得像幅油画。树是绿的、橙的、红的,镀上晴天暖融融的明黄,前面的游客踩着无限延展的画卷,步入湛蓝的云端。
  陆应萧在宋亭宴身后探头,也想在宋亭宴的照片中留下一点痕迹。而宋亭宴拍完便锁了手机,侧头睨他。
  他便老老实实又走回原位——平行于宋亭宴的五米开外。
  他一路几乎没怎么跟宋亭宴交流,两人并排安安静静欣赏风景倒也还不错。只是看着看着眼珠子就粘人身上去了,心里回忆着宋亭宴的大衣是什么时候买的。
  前面是一座瀑布,湍急的水流自上而下,一条石砖路横亘在溪流中间,要跨过去才能走到瀑布深处。陈庭那几个同事想要进去,有人已经率先走上了那几块岌岌可危的石头。
  陆应萧担忧地看向宋亭宴,怕宋亭宴不敢走。
  宋亭宴的发丝已经沾上了风吹来的水珠,在太阳下亮晶晶的,倒显得人更加鲜活。他向宋亭宴伸出手,问:“走吗?”
  他知道宋亭宴不想显得不合群,也知道宋亭宴其实很怕这种户外运动。
  他想,如果宋亭宴肯把手交给自己,他就算给人背过去,也要带宋亭宴看到最中央巍峨的美景。
  宋亭宴搭上他手的那一刻,电流从指尖直击他的心脏。
  “跟着他们走。”宋亭宴被他牵着,催促道,“快点,后面还有人要上来的。”
  陆应萧僵着手,说:“你小心一点。”
  石块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走过去不难,但陆应萧每一步都放慢速度稳稳当当,生怕有任何闪失让宋亭宴松了手。
  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用力把宋亭宴拉到自己脚下的石头上,小声地、委屈地嘀咕道:“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爬过山。”
  宋亭宴已经收回了手,心照不宣地偷换语义:“现在不是吗?”
  向宋亭宴求和的冲动又在呼之欲出,陆应萧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是。”
  宋亭宴没再说话,走到陈庭他们旁边抬头看风景。陆应萧举起手机,偷偷给宋亭宴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今天是个大晴天。秋高气爽、风朗气清,满山的浓墨重彩铺天盖地而来,将三两游客席卷入大自然的一呼一吸中。
  陆应萧借水雾的遮挡肆无忌惮地望着宋亭宴,宋亭宴在找角度试图拍下瀑布的全景。陈庭背着登山包朗声和好友聊天,同事们讨论起这淌流水是否甘甜。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谐,好似一切愉快的不愉快的,都能就此消弭。
  这座山很高,又很陡峭,他们一行人最终决定量力而行。半山腰有开发商设置的娱乐设施,刺激的不刺激的一应俱全。
  陆应萧使坏地撺掇人去蹦极,又溜溜达达背着手去抢小孩秋千。等他以雄鹰展翅的姿势滑草下来,却见宋亭宴和陈庭上了玻璃栈道。
  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宋亭宴恐高,尤其恐惧俯视的感觉。他连和宋亭宴在落地窗前□□都是拉着纱帘的,就担心宋亭宴害怕。
  而此时宋亭宴却站在蜿蜒的玻璃栈道上,脚下是悬崖峭壁,旁边是万丈深渊。即使陈庭护在他的外侧,依然令人看得心慌。
  宋亭宴走得很慢,几乎是挪动着的。
  陆应萧本来想着今天大家心情都好,自己就不当搅屎棍了,此时却气血上头大步走到两人中间,直接捂上宋亭宴的眼睛,不由分说地将宋亭宴带回到平地。
  他的心跳仍然很快,说不清是气得还是担心得。宋亭宴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浅笑。
  他和宋亭宴并排坐到长凳上,闷声道:“为什么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是我自己想尝试的。”宋亭宴温声道,“既然有机会体验,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对吧?”
  陆应萧转头看看宋亭宴,又转回来,“你不要逞强。”
  宋亭宴久违地对他笑道:“不用担心。”
  陆应萧是真后怕了,怕那块玻璃破碎让宋亭宴粉身碎骨,怕宋亭宴承受不住这样的高度出现生理反应。
  他又不敢表露出太多关切情绪,站起身说:“我去给你买瓶水。”
  宋亭宴叫住他:“先回来。”
  他便听话地又坐了回去,宋亭宴抬手,轻轻摘掉他身上沾着的草,“玩够了也不知道收拾自己。”
  陆应萧这才发现自己冲锋衣跟长刺了似的,全是针一样的草。他刚才刚玩好就连滚带爬地冲到宋亭宴身边了,哪还顾得上个人形象。
  他浸在宋亭宴的温柔乡中,允许自己得寸进尺些:“要不是看到宋总监在挑战人体极限,我也不会这么大意。”
  宋亭宴又不接话了,垂着眼一点点将陆应萧身上的杂草摘干净。阳光从他的发顶洒下来,顺着柔软的发丝倾泻,直到整个人都笼罩在和煦的金光里。
  陆应萧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他的眼睛一点点去瞟宋亭宴专注的侧脸,只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
  他想相信这是真实的,他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他希望宋亭宴的动作再慢一点,希望自己身上的草再多一些。阳光实在是太好了,刺激得他眼眶酸胀。
  他只能以贫嘴来掩盖自己异样的情绪:“能让宋总监帮我做这细致活,这辈子值了。”
  他其实还想去摸摸宋亭宴的手,宋亭宴应该是涂过护手霜了,很香。
  宋亭宴又在蹙眉,估计是嫌他烦了。他识趣地闭嘴,心里委屈地想着宋亭宴为什么整个过程都没拿正眼瞧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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